近年來,台灣房地產市場在政府「打房」政策下,逐漸失去了過往的神壇地位。央行與行政機關強調房市投機過熱、資金過度集中於不動產,恐影響金融穩定與世代公平,因此一再祭出限貸、選擇性信用管制與集中度管制等措施。這些措施的確在表面上扭轉了民眾的購屋觀念,使得許多家庭從「買房必然致富」的心態,轉向更為保守,甚至選擇租屋。但問題在於,當政策過於嚴苛,對整體經濟結構的影響卻不可忽視。
央行雖然一再強調,房地產業對國內經濟成長的貢獻並不大,但必須注意到,這種說法指的是「打房措施後的邊際貢獻」,而非該產業在 GDP 中的總體比重。
若以台灣的經濟結構來看,營建工程業長期占 GDP 的 2.7%~3.3%,不動產業則占 6%~7%,合計約 9%~10%。這樣的比例雖不若製造業高達 30% 的規模,但絕對不是可以忽略的小數目。
更重要的是,營建與不動產牽動的是民生、居住安全與資產價格,對社會穩定的影響遠超過單純的 GDP 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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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日本、中國到台灣的借鏡
1990 年代的日本,因資產泡沫破滅,房價崩跌導致企業與家庭資產負債表全面受損,進而拖累經濟進入長達十年的「失落時代」。
2020 年之後的中國,也因房地產市場急凍,恒大、碧桂園等龍頭企業爆雷,地方政府財政陷入困境,連帶影響中國的整體經濟動能。
這兩個案例提醒台灣:一旦房市急凍,不只是建商或投資人受害,而是整體經濟結構都會遭受重創。
台灣雖然沒有如日本、中國般龐大的土地融資與影子銀行問題,但若政策失衡,過度打壓房市,也可能導致供給不足、建商退場、營建業收縮,最終影響就業與經濟循環。這正是當前央行需要謹慎拿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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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GDP 占比與邊際貢獻的差異
央行在公開說明中,常提到「房地產對 GDP 成長貢獻有限」,例如 2024 年營建工程業僅貢獻 0.07 個百分點,不動產業僅 0.06 個百分點,遠不及製造業的 2.68 個百分點。乍看之下,似乎可以印證「打房對經濟傷害不大」。
然而,這是將「增量貢獻」與「存量占比」混淆。事實上,營建與不動產合計近一成的 GDP,比起農業、金融保險等部門都來得更高。
若政策導致該產業長期萎縮,不僅拖累國內需求,也會使相關就業與上下游產業(如建材、水泥、鋼鐵、室內裝修)受到衝擊。這部分的乘數效應,央行並未在其說法中完整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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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打房對民眾觀念與市場行為的改變
不得不承認,央行的打房確實在短期內改變了民眾的購屋態度。過去,買房被視為唯一安全的投資管道,即使負債也要搶進。然而,在貸款成數下修、集中度管制、第二屋限貸等措施下,許多年輕家庭逐漸轉向租屋,或是延後購屋計畫。
這種觀念轉變,某種程度上符合「居住正義」的目標,減少投機需求,讓房市降溫。然而,問題在於這種需求冷卻並未伴隨足夠的「政策配套」。
政府並未大規模增加社會住宅,租賃市場法制仍不健全,導致「買不起、租不好」的兩難。結果就是:交易量萎縮、房市低迷,卻沒有讓年輕人真正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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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對經濟的4大長期隱憂
若打房導致營建不動產投資長期低迷,可能帶來數項結構性風險:
1. 投資動能不足:國內固定投資成長將放緩,影響整體 GDP 成長率。
2. 就業市場受挫:營建業直接就業人數近 50 萬人,上下游加總影響更大。若工地停滯,將導致失業與薪資下滑。
3. 金融風險轉移:雖然打房降低了房貸風險,但若建商大量倒閉,銀行的不良債權風險仍然存在。
4. 城市更新停滯:在老屋比率超過5成的情況下,若打房導致都更、危老案量萎縮,反而會使居住安全問題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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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4大政策建議:從抑制投機到促進供給
因此,台灣的打房政策不能只停留在「抑制需求」,而必須同時「促進供給」與「優化市場結構」:
1. 調整限貸與集中度政策:對於投機需求維持嚴格管制,但對於都市更新、首購族、危老改建,應給予更彈性的融資支持。
2. 擴大社會住宅與租賃市場:提供年輕人合理的租屋選項,讓「不買房」也能安心生活。
3. 加速都市更新:在台灣老屋比率過半的情況下,更新需求是結構性必然。應透過法規鬆綁、融資支持,加快重建腳步。
4. 建立長期房市監測機制:不僅監測房價與貸款比率,也應追蹤營建投資、就業、建商財務狀況,避免政策過度矯枉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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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胡偉良觀點:要抑制投機,但也要支持剛性需求與都市更新
品嘉建設胡偉良認為,台灣央行的打房措施,短期內讓房市降溫,甚至在輿論中形成「房市神壇被拉下」的效果。然而,從 GDP 結構來看,營建與不動產業仍占有近一成的比重,其影響力不容小覷。
若政策過於嚴苛,恐怕會步上日本 1990 年代或中國 2020 年之後的後塵,從房市泡沫的「硬著陸」,演變為整體經濟的下滑。
因此,台灣在追求居住正義與金融穩定的同時,必須注意政策的平衡:既要抑制投機,又要支持剛性需求與都市更新。唯有如此,才能避免重蹈國際覆轍,並在經濟與居住安全之間找到可持續的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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