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樞機主教七月初翩然來台,行程所經處,拜訪了三個非其教屬之地--證嚴法師的慈濟功德會、星雲大師的佛光山,以及心道法師的無生道場。
比起前二者,年方四十五歲的心道法師知名度顯然略遜一籌,但是其正積極擘畫世界宗教博物館的宏觀構想,都灼灼然吸引住有識者的眼光。
離東北角海濱不遠的福隆靈鴦山上,假日雖有大批的朝山客川流,但不見一般的觀光大廟,只有幾棟紅瓦岩屋,禪房草寮錯落。修習禪宗的心道法師,十年前在此閉關苦修,創建道場,宣揚佛法。
撐一把莊嚴寶傘
由苦行僧到普渡眾生,他的思路漸漸及於同為修為人心的其他宗教層面。讓「各宗教有互相瞭解、融合的機會,也讓大眾能體驗宗教的思想文化,建立好的人生觀。」一襲黃衣,黑鬚冉冉的心道法師表明。去年在國內相當活躍的天主教丁松筠神父,曾領著光啟社「一家之主」製作到山上拍攝無生道場眾僧尼活動。這是天主教節目第一次去訪問佛教道場。
談及世界宗教博物館的孕育,這位在台多年的外籍神父頗有所感:「世界這麼混亂,國家與國家之間不合,族群與族群不合,人與人之間不合……,如果又有各教派對立,那宗教等於沒有幫助人類和諧,而是增加了紛亂。」
他進一步設想,在台灣,佛教界約有八百萬信徒,天主教有眾多的文化機構,基督教有林立各地的教堂、會所,再加上回教、道教的組織,一旦能集合共同為杜會努力,相當於帶動了台灣一半以上人口的力量。而世界宗教博物館,可以是這個力量凝聚的起點。
惶惑不安的社會,宗教是一分安定的力量。然而透過宗教,人們尋求的是什麼?
心道法師思索這樣的問題,因而發想出籌建世界宗教博物館。民國七十三年前後,他在無生道場的修持,已吸引了不少信眾,而這些迢迢行走於山道者,竟有不少是來尋求治療。
要治的是心病。彼時是物慾逐漸充斥的時代,是大家樂、六合彩漸燃漸盛的時期,許多人求助宗教,往往為追求神祕之境,或為欲望的立即滿足,結果造成思想、價值觀偏執,甚至「信到錯亂」。心道法師眼觀如此,認為須有一個兼容並蓄各方宗教文化之地,提供信仰,也提供知識,以使人釐清宗教的真義。
人才難覓
社會似乎紊亂如昔,人心之中的「包容」、「真誠」在現今需求更殷。籌設世界宗教博物館的行動益發緊鑼密鼓起來。由搜集資料、廣徵意見的階段,進入到修正及落實計畫,籌備處已具雛型。預計明年動工,五年後成立。
如同一位曾訪靈鷲山的人士在報章撰文形容:「撐開一把紋采遍展的莊嚴寶傘,為大家屏擋物質主義的五毒烈陽。」
這是一個鉅大工程,負責籌備處工作的了意法師指出,籌錢購土地之外,目前較大困難是尋覓人才,尤其是「兼具宗教情懷、景觀學識、國際視野,及博物館經營的長才」,因為在他們藍圖中,福隆山林間聳起的將是一座融合自然景觀,動態和靜態並陳的智慧殿堂。
對於可見之難關,心道法師報以坦然一笑:「並不是不能突破。」手捻佛珠的定性之下,他懷有隱隱然的冒險精神,那是源於早年的艱苦經歷。
出生於滇緬山區,九歲入游擊隊A十餘歲隨部隊來台,二十五歲於佛光山出家,曾經到宜蘭一處墳塚間居住修禪。軍旅生涯予以憂國之情,宗教修持興起救世之心,凡此種種,化為今日擘建世界宗教博物賠的源源動力。
為奠深厚的學術基礎,他們已先設立國際佛學研究中心,廣納典籍,從事宗教領域的專題研究,中心內的研究員黃偉雄說明,「我們需要有上層思想結構的探討,對人生命的處境才能確認。」
大庇天下信仰盡鑽研
不少人覺得台灣缺乏思想文化的縱深。投入「靈鷲山文教事業」的企業人士謝政達即認為,「濟貧的時代已過,台灣現在需要濟助的,是物質過度發展下人們內在精神的虛無、貧乏。」
以往宗教團體多數做的是「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的救濟工作,世界宗教博物館策畫選擇的,則是「大庇天下信仰盡鑽研」的包容各方、提升思想的知識之路。
這條路上目前有掌聲,也有指責聲。固然有丁松筠神父這般,喝采贊同把世界宗教共聚一堂者;相對的,也有堅持吾教為其理,不願接受其他宗教的反對者。例如丁神父曾在天主教節目中,提及心道法師等人和天主教教會做的是同樣的事,結果一教友去信丁神父,直言「希望上帝能原諒你的大錯,你應該懺悔……。」
宗教界能否相知相和,關係到世界宗教博物館能否卓然成立。心道法師不否認,初期和宗教界人士商談此構想時,不少人士認為這不可能達成,待發現無生道場眾人推行得相當實際,方漸漸認同。
追隨心道法師近十年的了意法師道出一個頗堪玩味的經驗。近兩年他們辦了兩岸宗教學術交流等會議,相處間,來自各地的宗教代表,仍難免有門戶之見。直到共進餐時,眾人低頭默禱,赫然發現,不論何種語言、何方宗教,此時大家的手勢皆一樣--雙手合十。
東北角岸,靈鷲山上卦佛俯瞰太平洋,晴空如洗時,這裡一片清朗,濤聲和風聲不時相和。海天共一色,卻也各有所屬;山林共常青,亦能各分層次,世界宗教博物館所要追求的,無非是希望人世間,也能有這般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