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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卷裡的褪色童年

徐子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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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婷

1997-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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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卷裡的褪色童年
 

本文出自 1997 / 4月號雜誌 第130期遠見雜誌

漆黑的戲院裡,正放映著童星郝邵文「火燒島」的預告片,小小娃兒學著大人的誇張動作,還加重語氣、拉長語音地喊著!「「幹」~什麼!」郝邵文帶著墨鏡、頂著顆大光頭古靈精怪的模樣,惹得戲院裡大大小小的觀眾哈哈大笑,對大銀幕上小朋友使用成人語彙的一語雙關,一點也不以為意。

對於「第八藝術」電影而言,雖然它的內容並不需要「八股」到應該「文以載道」,但除了娛樂的功能之外,人們願意花兩個小時待在戲院的黑房間裡,無非是希望能夠透過那片大銀幕為自已開啟一扇窗--不論這扇窗是對各種未知可能性的幻想空間,或是對自身以外的世界有更多理解。

但是以台灣電影在描述兒童世界的表現來看,它既沒有為大人開一扇窗去理解兒童的其實世界,也缺乏像導演王小棣形容「能為孩子的腦袋炸出一片想像天地」的作品。台灣電影裡的小朋友,除了少數的作品能夠真實反映兒童的生活與情緒,大多都以刻板單薄的面貌表現--不是可憐就是可愛。可憐者,像是「阿信」式的角色,從張小燕的孤女到小彬彬的苦兒,其實都是一百延續著惹人憐愛、苦命懂事的小孩形象。

另一種類型,則是呈現兒童世界的天真無憂,像新電影時期許多導演拍攝自己成長經歷的電影。即使是現在極度調皮搗蛋的郝邵文,雖然有點「蠟筆小新」式的另類,但仍然不脫這個模式--胡鬧是「可愛」,而不是作壞事。

機會不多,兒童靠邊站

不論哪一類型,台灣電影所描繪的兒童世界,都充滿著純真、無知、善良與快樂,相較於國外一些電影,例如路易馬盧的「童年再見」、日本動畫「螢火蟲之墓」,深切刻畫出兒童在面對大時代動盪下的悲傷與無助;或是暴露出兒童陰暗面的「危險小天使」,以及更早的「蒼蠅王」,台灣電影裡對孩童的刻板印象,使得兒童無法在電影中呈現完整主體性。電影中的童顏,似乎顯得蒼白而平面。

面對這樣的質疑,許多電影工作者第一個反應是:「國片產量太少了!」他們認為,整個電影工業的不景氣,自然很難出現多元化的電影,更遑論去顧及所謂呈現兒童多元而其實的面貌。

本身是國內剪接師第一把交椅的導演廖慶松,拍過的兩部電影「期待你長大」、「海水正藍」都是以兒童作為主角,他很能諒解台灣電影對兒童的疏忽,「當許多導演一輩子可能只有機會拍一部片的時候,他有太多話想說、太多理念想傳達,根本不太可能去拍一部給兒童看或是兒童觀點的電影。」

畢竟,在電影界充斥著「一片導演」的不景氣下,兒童絕對不是電影工作者在創作時的優先選擇。

但是在元智工學院資訊傳播系副教授葉月瑜的眼裡,電影工業的不景氣只是原因之一。「就整個華語電影來看,即使是產量豐盛的香港或是大陸,也很少看到兒童電影的出現。」畢業於美國南加州大學(USC)電影博士的葉月瑜認為,即使電影業景氣,國片中對於兒童世界的關注,也不見得會增加。

在某種程度上來看,客觀環境的不良,的確使得台灣電影無法出現多元而立體的兒童臉譜:但是就更深沈的意義而言,電影創作者這種「因為一生只能拍一部片,所以只能選最重要的題材來拍,因此沒辦法關注到兒童這個層面」的思考邏輯,卻也真實反映出創作者在思考上對兒童的輕忽。

被忽略的感受

「社會上喊著「兒童是國家未來主人翁」,可是其實生活中,成人世界卻用「囝仔人有耳無嘴」的態度去面對孩童,很少想去瞭解或聆聽兒童的需求。」作家黃春明認為,整個社會文化在理解或處理兒童的問題時,其實「不當一回事」,這從口常用語中,習慣以「小兒科」來形容不值一提的小事,就可以看得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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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國片當中,專門為孩子拍攝的電影,不是少得可憐,就是粗糙幼稚。導演柯一正曾經因為女兒年紀太小、沒有適合電影可有,而一家人在戲院門口傷腦筋,不知道該是把女兒送回家去好,還是全家今天都別看電影的經驗,所以他後來乾脆自己拍了部兒童電影「娃娃」。過去柯一正也曾經以為,小孩子的生活就是玩耍過日子,後來從自已兒女的成長經驗才慢慢發現,其實兒童每天都有很多情緒在小腦袋瓜裡發酵。

讓他開始有深刻感受,是兒子年紀還小剛從美國回台灣發生的事。對柯一正來說,四處拍片、沒有固定住所,早就習以為常,所以他也帶著兒子東奔西跑,借住在不同朋友家裡。有一天兒子在路上走累了,跟在他後面說:「爸爸,我們回……」一句話再也講不下去,「回家」的那個「家」字說不出來。

在小孩子的心中,對「家」的定義變得模糊,不知道今天要回哪裡,而回去的那個地方是不是叫做「家」。

「在小孩的世界裡,有很多感受是我們大人所忽略的。」認為自已越活越像孩子的柯一正認為,兒童面臨的困境,其實每個人都曾經歷過,只是進人成人世界後,慢慢遺忘。同樣的,在整個社會文化下成長的電影作者,由於自己兒時比較細緻的體驗或煩惱,並不被成人世界重視,「久而久之,自己也不重視或是忘了那樣的心情。」導演王小棣如是說。

「不是不願意,而是電影工作者缺乏捕捉兒童世界的能力。」影評人聞天祥說道。因此,台灣電影將兒童均質化處理,以單一形貌取代多樣面貌的表現,以及缺乏探索兒童內心感受的作品,也不令人意外。

但是在消費主義盛行之下,兒童的消費能力漸漸被開發,兒童市場的商機開始被注意。范曉萱的卡通歌,在「兩隻老虎」這類幾十年傳唱不變的兒歌市場上,瘋狂大賣,「左三圈、右三圈」的「健康歌」,幾乎成為小朋友的「國歌」。對極度不景氣的電影業而言,賺小孩錢反而成為新的出路。

成人化的兒童

然而電影與唱片或書籍不同的是,要想讓小朋友進戲院看電影,先決條件是大人願意進來看,畢竟小孩子看電影,絕大多數是大人必須抽出時間陪同前往。雖然電影打的宣傳是「閤家觀賞」,但是內容形式卻是針對大人口味。

由童星郝邵文主演的一系列搞笑喜劇片分析,目前所謂「兒童電影」,若將小演員抽離,純就情節內容來看,觀眾會發現根本活脫是「小周星馳」的翻版;甚至搭配的演員,也是周星馳的老搭檔港星吳孟達。在市場導向的商業電影中,兒童的形象也從以往賺人熱淚的小可憐,演變到今天的極度成人化。

於是在大銀幕上,開始出現兒童說黃色笑話、雙關語的畫面。大人看了,覺得小孩說大人話的模樣,還真有趣;小朋友看到跟自己同年紀的小童星,竟然能夠把大人「整慘」,更是樂不可支。道樣的電影,的確吸引了一部分大小觀眾回流到戲院,至於電影所傳達的是不是兒童的其實面貌,抑或內容適不適合兒童觀賞,則不是片商考慮的目標。

以純粹商業角度來對待兒童世界的態度,令黃春明的不滿即刻爆發,他忿忿地說:「可以賺錢的事很多,為什麼要用剝削、欺騙的方式,來賺孩子的錢?」

一位導演含蓄卻感傷地表示,過去電影裡的小孩,也許純其可愛得不太寫實,可是代表著成人世界對逝去童年的「鄉愁」;然而,現在電影裡兒黃的形象,卻是徹底的商品化與成人化。

在迎接四月四日兒童節的同時,大人也許該想想,所有應景慶祝的熱鬧都會過去,「兒童是國家未來主人翁」的口號也會停歇,但是兒童的成長卻不會停止。在過去影視媒體不發達的時代,漫畫、小說、布袋戲的豐富想像空間,伴隨著許多人度過童年歲月;而如今,面對被影像媒體餵養長大的現代兒童來說,台灣電影,到底能留給道一代的孩子,什麼樣的童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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