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諸多抗爭運動,或因理論基礎薄弱,或妥協於短暫的回饋利益,多數難以匯聚持久的凝力。由美濃愛鄉協進會主導的反美濃水庫運動,卻是異數;在抗爭暫告息鼓階段,他們為運動注入了新的意涵。
從反水庫運動,到保存客家文化、關注生態保育,美濃愛鄉協進會把因反水庫凝聚的「美濃意識」,進一步轉化為更具體的愛鄉行動。
例如在水庫預定淹沒的黃蝶翠谷,舉辦黃蝶祭,結合古老的美濃客家祭典儀式和栽植鐵刀木(孕育黃蝶的樹種),賦予美濃人新的生態觀;致力維護美濃傳統的菸樓、合院建築,開辦藍衫(美濃婦女傳統服飾)服裝班,舉行客家山歌、母語演講比賽,喚起美濃人傳統的客家意識;將政治意味濃厚的「中正湖」更名為「美濃湖」,藉由人文歷史、水鳥溼地生態的活動,觸發美濃人思索美濃湖的空間規畫;在BBS站上成立專屬板並推出「美濃社區電子報」,運用新興媒體傳送美濃的訊息……。
在這一連串的行動下,美濃愛鄉協進會其實有更深一層的思考。
相較於台灣其他鄉鎮,美濃確實享有極高的知名度,從「原鄉人」鍾理和,美濃紙傘、菸葉,到政治大鎮(團結的美濃人,曾經同時支持出立委、監委、國代、省議員四位美濃籍的民意代表),然而「美濃神話」之下,也有危機--保守民風丕變、人口外流、客家傳統文化流失,以及選舉造成地方分裂。
不空談的新風貌
尤其美濃水庫定案興建,更觸發危機的外顯。「過去客家文化的流失是抽象的,但如今卻是土生土長的土地面臨具體的威脅,再不回來,孕育我們的母體也許從此萎縮消逝。」美濃愛鄉協進會總幹事鍾秀梅相信,客家文化必須回到原鄉實踐,才有可能。
因此在愛鄉協進會的想法裡,即使喚不回外流人口,至少得結合當地人,改造生存環境,把被污染的河川、埤塘,濫墾的山坡地回復原貌;摒棄呆板平面的空談客家文化,代之以立體而流動的活動風貌(例如黃蝶祭結合客家祭禮)。
「我們期待藉由人與環境、人與空間,甚至人與人的對話,來轉變已經惡化的種種關係。」鍾秀梅認為,這樣的對話不僅限於美濃、客家,還擴及族群與族群,城市與鄉村。
鍾理和之子,也是美濃愛鄉協進會理事長鍾鐵民認為,過去客家人很少參與台灣公共事務,以往的「六堆組織」,更是劃地自保的團體,今天客家人要有新生態及新精神,就必須走出自保的生活態度,進人台灣社會。
事實上,美濃愛鄉協進會絕非狹隘的地方主義者,而早將關注焦點伸向美濃以外地區,例如本身即為南部綠色協會一員,同時聲援魯凱族反瑪家水庫;舉辦黃蝶祭,也邀請澳洲綠黨國會議員傳播環保觀念。
密集的活動,確實讓美濃愛鄉協進會掌控了美濃大部分的發言空間,也是美濃子弟的作家吳錦發就肯定形容:「愛鄉協進會以服務爭取領導,是地方社團很好的模式。」
不過強勢的背後,仍引來理念不同者的批評。民國六十年代便回鄉創辦社區報紙的今日美濃週刊發行人黃森松就表示,解決美濃菸葉、稻米、黑豬三大產業的困境才是當務之急,而非不切實際的古蹟保存、老舊的祭典儀式。
本身也參與原住民、綠色運動的吳錦發提醒,多數的一方也得在工作中學習理解不同的聲音,找到溝通協調的基點。
然而吳錦發依舊持肯定態度:「台灣人已經很少做夢,即使做夢也少有實踐力,美濃愛鄉協進會是既敢做夢,又有實踐力的一群。」
(林志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