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關係中,「獨統之爭」是敏感話題,涉足其間風險不小,一語不慎便有可能在兩岸都被打成「反革命」。然而大陸學人訪台意義何在?若不著眼於中國的前途和中華民族的未來,何不請一批美國學生來研究台灣經驗?討論這個問題是憑良心做事,若不介入則未免過於圓滑了。
憑良心討論兩岸關係
在我看來,首先需要澄清一個大前提:是否存在著超越黨派、超越地域、超越意識型態的中華民族長遠利益,如在這一點上不能形成共識,任何關於兩岸關係的討論都難以深入。
中華民族要不要像日本人和德國人那樣,不僅歷經劫難生存至今,而且發展成為領導世界潮流的重要力量?或者我們散布世界各地,隨潮流之後,滿足於享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小康生活,如同今日之台灣、香港、新加坡一樣?換句話講,中國人應該不應該有成為世界第一的雄心大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為這既符合中華民族的長遠利立無而不是近期利立每,又將為全人類的發展做出巨大貢獻。這不是民族沙文主義。
就整個世界而言,權衡利弊,日本在戰後的崛起還是值得歡迎的,設想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加人領導力量的角逐將會給人類帶來什麼?我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奮發進取。
如果我們能夠達成共識,台海兩岸關係就比較清楚了;以台灣一地的人力、物力,要想確立中華民族在世界上的地位幾乎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依大陸目前的政治、經濟制度,要實現這一目標無異於緣木求魚。兩岸的互補性也正在這裡。
不夠寬闊的胸襟
雖然已有很多民間、官方人士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總的來看還不能說共識已經形成。台灣方面,官方講到大陸政策時,守住台灣四十年中累積起來的家當乃為第一要義,民間亦有「兩岸對峙,台灣祇能輸一次,而中共可以輸多次」之說。在中共的統戰攻勢下,當局只是被動的應付。這次訪台,我曾就「三通」問題求教過有關人士,均不得要領;給我的印象是,保境安民為上,但缺乏大中國的寬闊胸襟和恢宏氣勢。
不錯,台灣人民的利益應當維護,問題在於如何維護。中國歷史上,凡自認為是地方政權者都逃脫不掉被中央皇朝兼併的命運;而朱元璋據江浙,國父孫中山據廣東,以天下為己任,方有明朝的興盛和北伐的成功。台灣有無領導中華民族的勇氣和胸懷,當是台灣未來所面臨的最大政治挑戰,不僅關係到島內若干重大政治問題的解決,而且對中華民族在下一世紀的發展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如何形成共識?先從交流開始,除了貿易和投資的物流往來外,「神交」似更為重要。大陸應能從台灣的經濟奇蹟中看到民主政治和自由經濟制度的作用,台灣則可透過交流拓展視野,逐漸形成如大陸河山一般的心胸與氣魄,加強對中華民族的歷史責任感。交流不是政治家手中的一張牌,交流的出發點和最終歸宿都應是達成對民族利益的共識。
歷史的託付
返美之前,孫運璿資政的臨行囑託更是感人至深。孫先生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雙手抱拳對我們一行人說:「希望在各位身上,兩岸關係在各位身上,各位責任很大--,歷史的責任,拜託各位,拜託,拜託。」使我想起歷史上北宋東京留守在金人南下時的三呼渡河。這是我們民族的肺腑之聲,這呼聲喚起全國民眾之時,即是中華民族在世界上的出頭之日。
(許小年為美國加大戴維斯分校經濟系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