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期考取藝術學院重當大學生！旅德作家莊祖欣的「媽媽新視野」

文／陳莞欣圖／莊祖欣提供

編按：空巢期，可以是人生重開機的轉捩點。旅居德國的作家莊祖欣，在孩子上大學以後，決定重回大學，專心學習自己一直喜歡的插畫。在大學裡，和年紀足以當自己兒子、女兒的同學相處，大家一起討論創作，熱情瞬間跨越年齡的隔閡。讓大腦持續接受新知，是心靈保鮮的最佳良方。

一個人的時候，如何獨處但不寂寞？

旅居德國的作家莊祖欣，多年來生活在德國西岸的拉得弗瓦德（Radevormwald）。在這個人口僅約2萬的小鎮，樹比人多，人與人距離遙遠。她常常一個人在山林中遛狗、畫畫，安靜地和眼前的原野相處，領略「獨」的靜謐之美。

隨著孩子陸續成年，步入空巢期的她再次踏入大學，成為藝術學院的學生。在每一次潛心創作的過程中，享受和自己的對話。她笑說，「一個人享受孤獨的境界，真是太美好了！」

在德國森林小鎮，學會一個人也能過得好！身體動起來，腦袋才能靜下來

對多數台灣人而言，拉得弗瓦德是個陌生的名字。莊祖欣形容，小鎮名符其實的「小」，除了幾家超市、一家手機店、郵局和藥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早期她從自家到鎮中心買菜，光走路就要40分鐘以上。

29年前，她為愛遠嫁德國，先生剛接手家族事業，每天工時長達12小時、又常出差。初到異國的她，必須適應和台灣差異極大的環境，德文也還不流暢。既無法和老朋友東家長、西家短，也不像以前在台北，可以動不動回爸媽家耍賴。雖然她幫德國人上書法等文化課程，一時半刻也不會建立「麻吉」的友情。

這段時間，讓她第一次面對寂寞的考驗。她開始動手做，揉麵團、做饅頭、菠蘿麵包，燒一桌中西合璧的料理。一方面是為了滿足蠢蠢欲動的食慾，另一方面則是讓身體動起來，腦袋的胡思亂想才能停下來。

拿起畫筆，也是她在這段時間養成的興趣。莊祖欣笑說，除了在鎮上不容易遇到人，家中3個「理工男」也常會講些她很難插上話的主題。因此，一定要有些可以獨樂的興趣。

先生出差、到外地賽車時，她也跟著隨行，但行程有很多獨自閒晃的時間。她會帶著小畫冊、輕便的簽字筆，很快速寫眼前的風景，或者畫下線條草稿，待回到住宿時才慢慢潤飾上色。邊走邊畫，留下旅途的風景。每年，她也會和志同道合的女友相約，暫時「拋夫棄子」，在陌生的地點畫上一週。此時，孤獨不再是困擾，反而是創作的必要條件。

邊走邊畫，是莊祖欣紀錄旅途風景的方式。

媽媽范宇文的多年身教鼓勵空巢期重當一回大學生，勇敢追夢

在德國住了近30年，莊祖欣很早就到當地的美術學院修課。但孩子小時候，她的生活以家庭為重心，學習的時間變得相當零碎。她形容當時的情況，「這邊修兩個禮拜的課，那邊修兩個禮拜的課，要拿學分都拿不完。」

此外，德國美術學院的發展路線偏重純藝術。老師常在課堂上對著非常抽象的畫面，分析「這幅畫是某某主義還是某某派別」，讓看不懂的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隨著她對自己認識愈深，愈清楚能表達個人情感、盡情說故事的插畫，才是她真正想學習的領域。

不過，雖然有過回學校深造的想法，她原本也只是空想，並未採取行動。直到2018年，家中最小的兒子也離家上大學，還沒退休的老公持續忙於工作、出差，連陪她多年的小狗也上了天堂。一個人守著大房子的晚上，心情難免有些空虛；週末，先生和孩子都在聊工作、上學、參加社團學到的新事物。她想，「我也該拓廣視野，才有東西可以分享。」

回學校念書的念頭，愈來愈清晰。多年前母親勇敢追夢的壯舉，也加強了她的決心。莊祖欣的母親范宇文，是非常知名的聲樂家。在民風保守的70年代，她雖已是兩個女兒的母親，仍選擇到義大利米蘭念音樂學院。

莊祖欣的母親范宇文（左）。母親從小到大的身教，給了孩子們很大的正面影響。

莊祖欣回憶，媽媽的身教，對她有很大的影響。「我身邊有些媽媽會感嘆，都這把年紀了，夢想交給下一代實現就好。但我媽從來沒說過這句話。」於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默默準備報考大學插畫系的25幅作品。

和「弟弟妹妹」當同學、一起討論畫作！不同類型的友誼，讓生命更豐富

莊祖欣所就讀的插畫系，隸屬於一般大學的藝術學院。同學雖然大多有工作經驗、不是高中應屆畢業生，但年紀頂多20-25歲，都可以當她的孩子。她笑說，藝術學院的學生都很有個性，放眼望去，有紅、綠、紫色的頭髮，紋身、紮眉環、鼻環更是家常便飯。

知識與美味同行，遠見請客西堤

在一群嬉皮的同學當中，外型很「正經」的她，起初也自覺格格不入。她坦言，每次開車到學校的路上，都會深呼吸，為自己做心理建設：「我真的要以媽媽的年紀，跟一群弟弟、妹妹一起當同學嗎？」甚至，走在校園的路上，還會有別系的教授特別前來打招呼，「你是哪個系的新同事？」

她形容，年輕同學聊天的話題大多是抖音、男女朋友、爸爸媽媽發生的事。相反的，她的日常則是買菜、老公、兒子以及兒子的女友們。儘管年輕人都很友善，不同世代本就有各自的生活重心，平時的話題很難有交集。

但是，只要一進入課堂，大家開始討論畫作，所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就會瞬間消失。對創作的熱情，可以跨越年紀的隔閡。她常發自內心的和大家分享，「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可以跟你們做同學！」

大學課程其中一項作業，是將德國諺語圖像化。這幅「瓷器店裡的大象」，指的是得意忘形、手舞足蹈的樣子。莊祖欣笑說，自己個性容易失心瘋，有時也像瓷器店裡的大象！

她認為，中年重返校園，和同學們的友情不是年輕時那種整天膩在一起的關係。年輕的弟弟妹妹去Party、舞會、上酒吧，不會邀請她。他們也不可能像其他媽媽友，陪自己烤蛋糕、做園藝，聊更年期心事。但是，大家一起討論畫作的情誼，也是其他朋友所無法給予的。「兩種友誼我都很珍惜，我很幸運能擁有不同的友誼。」

莊祖欣也笑說，和大學生相處久了，自己也會變得年輕。今（2022）年年初，她把頭髮染紫、穿上破洞牛仔褲，再次青春了一回。「我先生的底線是請我不要去紮眉環、鼻環和舌環就好，其他他都可以忍受！」

莊祖欣描繪自己的空巢期生活，享受料理、畫畫等自己熱愛的事，獨處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