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解讀荷蘭,會有許多不可思議,例如荷蘭土地面積4.15萬平方公里,只比台灣大上一些,2016年的農業出口值卻高達850億歐元(約1,023億美元),僅次於美國,但美國的土地是荷蘭的270倍大。
荷蘭政府認為,應該讓市場來驅動農民的決定;要銷售多少量、要出口到哪個市場,是農民的個人選擇,也是農民的責任。
荷蘭農業部國際事務處處長艾爾特(Michielvan Erkel)在回答「政府如何協助農民開發市場」時,很乾脆地丟出充滿「市場導向」意味的答案。政府的手,一不伸進工會,二不干涉市場,產銷工會通常沒有任何來自政府的資金挹注,「補助」、「扶植」這些字眼也鮮少用在荷蘭農民身上,那麼,政府做什麼?
政府做的事:讓市場說話
荷蘭政府了解自己擁有的資源、身處的位置、適合做的事,很清晰地把自己的角色定調在「協調者」。他們協助農民整併土地,讓每位農民平均耕地以公頃計。位處歐洲的荷蘭,農業與農村發展的政策,得跟著歐盟的大方向走,政府要做的,便是避免歐盟政策的「水土不服」,與這片土地上的人一起討論出合宜、適地的執行方式,也平衡荷蘭農民與歐盟其他國家生產者的需求。
此外,政府預算著重於教育、研發、與建設。例如,投資經費製作可掌控酸鹼度、水含量、營養成分等土壤資訊的「地理數據」,成果由荷蘭全民共享,相關業者或專家可根據地理數據開發適合農民使用的APP,有利於「精準農業」(PrecisionAgriculture)的實踐。也做好基礎建設─包含硬體與軟體,硬體如港口,多年來一直是歐洲最大商港的鹿特丹港,政府已著手進行數位轉型計畫,將數位科技運用於預測天氣水文、讓入港船隻能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自動導航、船與船之間的貨物轉移、船舶零件的3D列印等。軟體如法令,花卉產業有專屬仲裁法庭;農民的「智慧財產權」也被政府慎重地列入考量。
政府不負責開發市場,政府負責把法令、建設規劃妥善,確切執行,「然後荷蘭農企業就會負責荷蘭農產品在國際上的能見度。」艾爾特一語做結,點出荷蘭農業裡,各角色的自我了解與分明權責。
從線性經濟走向循環經濟
「身為開放的經濟體,荷蘭很清楚自己多麼容易受到國際影響。」艾爾特的這句話,儼然已是全民共識,這個全國1/4土地在海平面下的小國,對氣候變遷與糧食危機的感受再深刻不過,危機意識已是基因,從政府到消費者,各有行動。
「不斷增加的人口,越來越有限的土地資源,荷蘭的農產產率或出口作物能再成長的空間所剩無幾,這些都讓我們必須不斷思考新的生產模式與獲利模式,從線性到循環,再次轉劣勢為優勢。」艾爾特到的「從線性到循環」(growthmodel from linear to circular),便是現今在荷蘭當道的循環經濟。
線性模式,原料即產品,用完便丟棄;但以循環經濟而言,從生產端就得思考原料的再利用、更有效使用,建材可回收,發電產生的熱能可儲存為溫室加溫,原料再這一頭使用完,往前一步又是另一頭使用的起點。
在荷蘭,同時有越來越多的消費者,改變他們的消費順序與消費習慣,關注產品是否符合動物福利,關注農產品在生產過程是否對土地環境與氣候變遷造成影響。荷蘭消費者審核農產的要求已納入環境友善,敏銳的政府也看見了這塊利基市場,應對方式便是著手思考環境法規如何併入農業政策裡;也開發更多電子認證標章,生產者有依據可循,做到環境友善的生產者,也能被消費者認識與選擇。
不斷尋找創新模式
荷蘭農業的發展過程,沒有從上到下(topdown)或從下到上(bottom-up),而是集體在問題裡,一起討論出解決方式。荷蘭政府相信,一個人是想不出好的解決方式的,一個好的解決方式,一定是聽見不同聲音、從不同角度被分析過,才能得到。「一致」,才是荷蘭的根基與決勝關鍵。
荷蘭政府投資研發不手軟,有「食品矽谷」之稱的瓦赫寧恩大學暨研究中心,宛若田地,源源不絕產出先進的農業知識;產銷工會通常也是觀念啟發與農業知識的來源。
在know-how出口到世界各地的同時,也等同攏進了一同對抗糧食危機的戰友;研發出更適地、更節能、更多產的種子後,荷蘭也在世界種子交易市場有一席之地,2016年的種子出口值就近17億美元。往對的方向有效做事,效益,也隨之而來。
採訪過程中,「適者生存」始終不是艾爾特同意用於描述荷蘭農業的字句。雖然資本密集、雖然技術密集,但若只有資本與技術,卻無創意與智慧,也不會有存活的餘地。創意,是不停在現況,永遠想著如何應對下一步、下一步、再下一步;智慧,有別於純粹「利己」的聰明,則是著重在利他、利牠、利它。市場開發在這樣的思考模式裡,有硬體上、地理上的新市場,例如出口農作物到不同國度;也有軟體上的新市場,例如科技、種子、獲利模式,縱橫交錯,織就出荷蘭農業影響力,也讓荷蘭有更大彈性。
小國的大門敞開,以變動面對變動;小國被世界影響,小國的大力量,同樣影響著世界。
(文/李昀諭 攝影/李易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