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浪潮重塑學習模式！創造力源自環境累積

編按：AI快速進入學習與生活場域，創造力的養成不再只取決於個人天分，而是深受所處環境影響。從城市空間、校園設計，到無形資訊接觸，多元且具刺激性的環境，正成為孕育創造力與長期競爭力的重要關鍵。

從小學教科書中即耳熟能詳的孟母三遷故事，印象是很勵志的，亦即提醒為人父母均應重視其子女成長受教育、生活的外在環境，因為除了家庭，外在環境包括空間載體，接觸的人以及平日互動的人、事、物均會在無形中影響著「個體」。許多成語如「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耳聞習染」等，均含蓄地暗示了外在環境對「個體」習性、人品，乃至知識、行為……等的影響。

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直接說明外在社會關係與環境，對「個體」影響的直接性與必然性。當代最直接的例子，即許多家長會很在意其子女「學區」及個別學校的校風評論，乃至升學排名、競爭力等因素。為能在選擇學習環境上有選擇權與自主性，對義務教育學區「遷戶口」成為一種趨勢，此亦影響了優質學校所在學區的房價。

此錯綜複雜之鏈結性，亦說明當代（其實自古以來即存在）家長對教育環境的重視或挑剔。當然，選擇「好的學校」「優質的學習環境」，並不保證即能培養出一個具競爭力的可造之材，但此確為影響因子之一。

甚至，有些家長更選擇讓孩子在家自學，自己負起教導的責任，而此所花費的心力與各種人力、物力，尤為學校學習的N倍。

惟因當代網路發展早已無遠弗屆，除了有形、實質的環境外，無形的訊息網絡接觸、互動，更成為一股難以全然控制掌握的因子。也因此，當代父母面臨的教育下一代壓力，比上一代尤有甚之，對於那無形訊息的影響力，得付出更多關注與身心理科學上的新知，方得以因應自如。這議題因認知行為障礙衍生之孩童問題，業有許多專家在研究，而社會上亦開始關注此方面更深沉多元的議題，也企圖尋得解方，此非本文擬探討的重點。

探尋創造力的根源

因緣際會在2003赴斯德哥爾摩開會時，探訪了Nobel Prize Museum（諾貝爾獎博物館）。當時，正好在展出一項很特別的特展：Culture of Creativity，該特展是透過對30位諾貝爾獎得主其成就及引發其創作、發明、發現等貢獻，探討其更深沉的誘發源頭，以及其所呈現的特殊性因果關係。該特展自2001年4月1日，一直進行全球巡迴展至2023年12月31日，是一項具全球深度科學與藝術研究探索的特展，長達23年（幾乎近1∕4世紀）。此特展對篩選出各類型得獎主，進行生平之調查訪談與佐證研究，有趣的結果（其實是科學的分析統計佐證）發現下列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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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成就，並非僅局限於與其獲獎直接相關的研究室設備與技術。
• ．多位得主來自劍橋、牛津、哈佛、麻省理工、柏克萊、芝加哥、東京、普林斯頓、史丹佛、賓州、倫敦、慕尼黑等大學。多位得主，其生活、研究的城市為倫敦、紐約、波士頓、慕尼黑、哥本哈根、巴黎、芝加哥、費城……，而這些城市多具有豐富的藝術人文氣息、歷史發展歷程，以及自然景觀風貌。

• ．這些生活所在城市中之咖啡館、圖書館、藝術館、美術館，乃至各種書店均成為其生活中重要接觸之有形與無形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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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得主中，如印度的泰戈爾，其生平生活即深受印度的宗教，以及心靈層次的信仰、無形的自然美感經驗所影響。因他生長在加爾各答一個富裕家庭，自小耳濡目染對文學藝術產生濃厚興趣，雖然留學英國，但他受古印度泛神論影響，融合了人神一體、人我交融的哲學，也反映出其文學創作的純淨美感與對完美和平之祈許。

另一位文學獎得主海明威，他經歷兩次世界大戰，了解人類生活與生命的極限。他曾任戰地記者，在古巴的生活及對狩獵、釣魚的熱愛，此亦受其醫生父親熱衷打獵和釣魚影響，也受其母親熱衷音樂和藝術影響。故其文學創作有與大環境互動呼應之真實感，此亦顯示了環境對人影響之重要性。

而居禮夫人出生於華沙，這段早期生命經驗，塑造她堅毅不屈的品格，以及對知識的渴望。共產社會的限制，也激發她對抗爭和不公有深刻的同情心，後來旅居巴黎，其城市的文化藝術氣息，豐富了她堅毅不懈的精神外，也加深了女性得以自在自主從事專業研究的信心，並開啟輻射醫學大門。在一次世界大戰時，將X光機送往前線，挽救了許多士兵的生命，其人道思惟與行動尤令人敬佩。

此次展覽並未具體列出30位得主名單，重點在闡述其非同一領域，但創造力之間的關聯性，在科學史上如何互相啟發，以及創造力背後展現的創新特質，例如，生活、學習、研究養成環境的重要性。此外，如物理學獎得主沃爾頓，其母親有如西方孟母，幫他轉學到學習氛圍濃厚的學校，克服外界干擾，得以專心學業與正常學習有成；另一位諾貝爾獎得主彼得．卡皮察，他說一生中最重要的階段不在大學也不在實驗室，而是在幼兒園；李遠哲（化學獎）的父親為畫家，生長的竹塹城又是文風鼎盛，就讀的新竹中學，更是台灣知名之開放性、重視學生自由思考的學校……。

許多在巴黎、倫敦生活的得主，他們在酒吧、在書店、在咖啡館中的邂逅、交流、對話，甚而是跨領域間的辨證，或是休閒時練習乒乓球過程中的物理動態情境……，均激發了其瞬間創造力與新發現。這些對人與環境，人與人間的觀察、訪談、史料收集分析……，均一一說明了影響諾貝爾奬得主創造力多元多光譜的「尋常」誘因。

環境對人類行為與思想的影響

達爾文的物競天擇演化論，即闡述也驗證了環境會選擇出最適合生存的個體。換言之，為了適應環境，「個體」亦會因循環境的框架（或限制），而產生一種適生韌性與調適力。此包括正向與負向的，亦包括了實質環境與無形環境，會對人類行為產生生理與心理的刺激，而此亦會衍生為對客觀環境的認知與創新誘發力，無論是正負光譜哪一端或任何的交織點，均會產生其間人與人互動的社會交集影響，與衍生的行為倫理影響。

有河川流經的城市，永遠潛藏了無盡的生命力，也是各行各類創意發明之靈感泉源。

而所有環境影響時空因子中，愈是幼兒期（或成長期）的影響，其扎根愈深，它會緩緩地與生活、生命交織成一種DNA，而個人特質的孵育，亦自此慢慢演化出來。

換言之，兒時愈是豐富多元的孕育環境，愈能滋養出個體具更高吸收成長的彈性，此亦驗證了生物學上的「雜交」優勢。換言之，今日多元、斜槓的適生性與競爭力，絕對優於單一專業（長）、單一興趣。一路專業到底的線性發展，往往不及融合了多元跨領域的專業吸收養分。

孩童與社區跨齡者的交流，在遊戲中孕育了未來發展的無限潛能。

多光譜的交流、互動與競爭也相對凝塑個體成長的豐富度，而所有的經驗與可能面對之挑戰與困難障礙都會是成就一個有才華、有創造力生命體的珍貴驅動力與資產。

很顯然，個體其成長歷練所處過環境的自然風土與文化歷史……，均是成就其未來發展的重要因子，且不必然受限於大眾既有認知與可視範圍經歷內。在Cultures of Creativity 的策展與調查中，即說明了跨專業領域間的互動交流，有助於「個體」對其專業研究發展上可持續的多重影響。而當此影響力一旦扎根成為個體的DNA時，現實中任何既存的大學、研究所文憑，似乎就不那麼具獨占性了。

如何創造出對創造力孵育有感的環境

有人做調查，諾貝爾獎得主其桂冠的獲得，並不代表「獲獎」為其終生的最大成就桂冠，許多人獲獎時，也是因緣際會水到渠成（當然是一定程度的卓越創新與發現成就），但很多人爾後的持續研究創新更甚於前（也有少數人一生中曾獲得兩次獎項）。此亦說明了「桂冠」的取得，不代表其發展已置頂，當外在發展之環境條件仍不斷優化、具刺激力時，其後續成就仍可期也仍具卓越貢獻與價值。更有許多得主在獲獎後的生涯，仍不斷在創新突破發光。

很多人亦因此而將其階段性成就的能量，轉化為增進更大、更廣的具創造力環境建置與加持。泰戈爾後來創辦了Visva Bharati大學，他致力於對全人教育之培養孵育。而李遠哲對台灣「教育」改革的投入興趣與使命感，無論是否完全成功，但相信其初心，仍是認為建構一個更完善、更有開創性的教育體制，是必要的，是應向前邁進的。

許多偉大的城市，仍致力於保存保護那些諾貝爾得主曾生活過的空間、使用過的場域，即使已不如當代時尚城市般光輝與具未來感。惟那些影響前人精英的「實證場域」，正是全球文化歷史與時空交集的精華，也是珍貴見證。因為回到當年之時空，這些場域（無論規模大小）均見證了創造力孵育環境的影響力，而此亦正是今日吾人推動有形與無形文化資產保護的核心價值。

• 曾經為了保留名人故居備受開發商質疑與抗議，惟如果Cultures of Creativity的價值如此珍貴，當後人步入該時空的小小場域時，仍應可體會出那一磚一瓦或一張小小書桌、簡樸窗景映照進來的夜光或樹影，對一個人當下的啟發或共感為何？

是以這樣的原狀態保存價值，就不僅只是該環境的實質空間價值，而是其對一個具影響力（Impact Power）創造者激發創造力、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無形價值。除了保存過去，吾人亦應鑑古知今，不斷努力開創出更多類似具激發創造力潛能的環境空間出來。

或許，未來人類已不必孟母三遷，而換成是環境在AI輔助下，得以更有彈性更有開創性的不斷調適、優化成為獨一無二可量身訂作的人才孵化器。惟無論人類科技如何進化那些輸入AI生成的原真因子，依然會是那構成有形與無形環境價值的DNA。

• 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遠見》立場
• （本文作者為中華民國景觀學會榮譽理事長、中華民國建築學會會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