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全球布局，與歐洲提升本地晶片產能的目標相結合，展現在德國德列斯登的百億歐元規模新廠計畫上。但台積電在當地要面臨的不只是工作文化差異，德國缺高技術勞工已久，半導體人才也缺，該怎麼辦？好在，德國政府開始出新招，今年6月推出「機會卡」，可讓非歐盟公民來德國找工作一年。能應急嗎？
台積電首座歐洲晶圓廠本週於德勒斯登風光動土。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及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皆親自到場，展現歐洲對半導體產業的支持。
稍早，歐盟執委會才批准德國對台積電新廠的50億歐元補助，作為提升歐洲晶片產量的關鍵投資。馮德萊恩肯定，這將帶來「雙贏局面」。
蕭茲亦表示，德勒斯登是歐洲達成半導體產能目標的重要貢獻者。德國將半導體視為「21世紀的石油」，也是能源轉型的關鍵一環。蕭茲強調，所有產業都需要晶片，政府的大筆投資將帶來廣泛的益處，不只是造福特定業者。
半導體晶圓廠正在全球蓬勃發展，2024年預計將有42間新廠進入量產。但即使新廠房的自動化程度愈來愈高，從製程、品管到設備維護，依然需要不少高技術員工。
台積電與博世（Robert Bosch GmbH）、英飛淩（Infineon Technologies AG）和恩智浦半導體（ NXP Semiconductors N.V.）合資成立的歐洲半導體製造公司（ESMC），預計將製造2千個工作機會。人才能否順利如期到位，成了媒體、政府及業界人士的關注焦點。
德國長年缺工，台積電當地人才戰將激烈
技術勞工不足，是長年困擾德國的結構性挑戰。部分經濟學家認為，這已是德國未來經濟成長的最大阻礙。德國經濟研究所（IW）近期研究顯示，德國目前短缺57萬3千名技術勞工。如果擁有足量人力，德國今年經濟成長可望超過1％。
但現實事與願違。2024年Q1勉強繳出0.2％ GDP成長的德國，Q2意外萎縮0.1％。與成長0.3％的法國、成長0.8％的西班牙相比，表現顯然落後，也引來德國是否將滑入衰退的擔憂。彭博（Bloomberg）分析師普查亦不看好德國經濟前景，認為今年可能無法看見任何成長。
在這樣的背景中，建造晶圓廠約需1.5～2年，但為新廠招募足量員工可能需要更久的時間。光在德勒斯登，除了ESMC，英飛凌、博世與格羅方德（GlobalFoundries）都有擴建，意味著更多人才需求。進度較遲的英特爾的馬格德堡晶圓廠計畫，預計也需要3千名員工。
然而，IW估計，在2021～2022年間，全德半導體業的勞工缺口已有6萬2000名。且在未來10～12年間，28％的電機工程師及33％的工程主管將來到退休年齡。也就是說，隨著嬰兒潮員工們逐步離開勞動市場，德國約1／3的半導體勞動力會在未來10年退場。
與此同時，半導體業者必須與許多大型科技公司、研究機構與新創爭搶人才。根據麥肯錫研究，與許多科技公司相比，半導體企業品牌形象較弱。年輕學生較容易受到直接服務消費者的科技公司吸引，認為工作內容較刺激、有趣，未來發展機會也較好。
歐洲半導體業薪資不算高
歐洲半導體業的薪資水準，也難以和美國、新加坡及韓國等地競爭。即使是電機工程師，也可能選擇體力要求較輕鬆的軟體產業，而非投身半導體業。
再加上德國平均工時較短。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23年指標，OECD的平均年度工時為1742小時，德國僅1343小時；比丹麥的1380小時更低。
綜觀多種因素，德國若無法靠顯著提升現有勞工的生產力克服挑戰，勢必需要採取其他行動，取得足量勞動力挹注。
機會卡與放寬移民政策，能平衡國內民粹情緒？
一個顯著的來源是從外國進口技術人才。如英飛凌在德勒斯登所在的薩克森州雇用了來自50多個國家的員工，格羅方德的德列斯登員工背景遍布40多國。在德勒斯登工業大學（TUDresden）的晶片生產課程中，也有許多來自印度、中國與伊朗的學生。
德國近來已推行不少吸引、保留人才的移民政策。如6月推出的「機會卡」（Chancenkarte）是一種積分制的居留許可，開放非歐盟公民來德找工作一年；基本上可視為簡化移民程序的一種作法。
政府甚至考慮，為部分產業的外國技術勞工提供前3年的退稅優惠，以減緩德國稅率較高的不利因素；但很快就受到本地勞工抨擊。不過，足見德國政府已經認知到得儘量消除各種官僚關卡的繁文縟節、加速簽證發放、改良專業認證，並透過數位化來簡化引入技術勞工的程序。
然而，在薩克森等地崛起的極右派及民粹主義，是令許多商業領袖感到不安的隱憂。雖然短期來說，反移民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fD）不太可能掌權，但外資擴廠可能對當地公共建設及人力市場帶來的壓力，可能帶來進一步政治漣漪。
對此，蕭茲在ESMC動土儀式上，亦特別強調捍衛一個親歐、開放的德國，而非民族主義與怨恨情緒。
台積電與當地政府加速培訓， 東歐與英國人才都招
同樣受到重視的，是培訓及教育計畫。台積電與薩克森邦政府、德勒斯登工業大學合作的「半導體人才培育計劃協議」，預計每年將選送100名學生前來台灣修課、實習。目前台大已接收2024年首批30名學生，未來將與更多學校合作，加速培育適任人才。
國際半導體產業協會（SEMI）亦嚴正以待人才培訓，已投資線上多語培訓課程等多種教育計畫。台灣區總裁曹世綸對DW表示，台灣半導體產業也是從前往美國無線電公司受訓的工程師團隊開展。
新廠人才招募不限於德國本土，包括鄰近的東歐、以至於整個歐洲，甚至是不在歐盟的英國也可以考慮。
其他因應方式包括開發其他有潛力的人才庫。例如，可以透過生成式AI在非結構化資料中，辨識其他領域人才的可轉移技能。可能是曾在藥廠無塵室工作者，或是維護過軍事設備等大型工業機器者，都具有可轉移到晶圓廠的技能。
德國經濟的結構性停滯，部分源於貿易保護主義、中國崛起等政府無法直接控制的不利趨勢。但在擴大公共投資、提升外國勞工吸引力等層面，仍有官方可著力之處。有時候，擁抱新科技，會是促進科技創新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