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的父親劉長是高祖劉邦的少子,據說力能扛鼎,為人驕縱跋扈。文帝年間,劉長與匈奴、閩越串謀造反,事情敗露,被廢黜流放,途中絕食而死。數年後,劉安做為劉長的長子,承襲淮南王爵位。司馬遷稱對於其父之死,劉安「時時怨望」——一直懷恨在心,從很早的時候就有謀反之意,只是苦於沒有機會——「時欲畔逆,未有因也」(《史記.淮南衡山列傳》)。(本文節錄自《矛、盾漢武》一書,作者:王覺仁,時報出版,以下為摘文。)
時間轉眼來到元朔5年。屈指一算,從劉安著手準備到現在,已經15年過去了。當初大秦帝國從一統天下到分崩離析,才用了14年;高祖劉邦從起兵到開創大漢天下,也不過短短7年。淮南王劉安的造反大業花了15年還停留在籌備階段。
有道是夜長夢多,事情拖著拖著就橫生枝節,拖出問題來了。問題出在王太子劉遷身上。
元朔5年,這傢伙忽然喜歡上劍術,學了一段時間後,自認功夫已經到家,身邊再也沒有對手。當時淮南國有個叫雷被的人,官居郎中,據說劍術很了得,劉遷不服,想和他比試。雷被一再辭讓,但最終拗不過,只好硬著頭皮和劉遷過招。
結果不難預料,劉遷學藝不精,沒幾個回合就被雷被誤傷。劉遷惱羞成怒,雷被自然大為惶恐。當時朝廷正在招募自願出征匈奴的勇士,雷被為了避禍,趕緊報名。劉遷則是去劉安那裡告狀——可能沒說實情,而是隨便找理由栽贓陷害。劉安也沒調查,就罷免了雷被的官職。
雷被擔心罷官只是開始,接下來劉遷很可能還會報復,到時恐怕性命難保。萬般無奈下,雷被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口氣逃到長安,向武帝劉徹「上書自明」。
正如劉遷告狀不太可能說實情一樣,雷被向天子告狀肯定也會添油加醋,其中最關鍵的是拿「征討匈奴」一事做文章。雷被很可能先慷慨激昂地表述抗擊匈奴的志向,指控劉遷阻撓、陷害他,破壞朝廷的大政方針。
如果武帝劉徹傾向劉安父子,雷被的這一指控只是「撓癢癢」,傷不到劉遷半根毫毛。問題在於——武帝不可能傾向劉安父子。原因很簡單,自從「推恩令」頒布後,做為天下勢力最大的諸侯之一,淮南王劉安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武帝對此當然極為不滿。他遲早要收拾劉安,只是一直在等合適的藉口。
如今雷被把藉口送上門,武帝豈能放過?他隨即下詔,命廷尉張湯與河南郡守一同審理此案。
武帝命張湯出馬,一切便盡在不言中了。倘若真的只是劉遷與雷被之間雞毛蒜皮的小糾紛,恐怕連立案的條件都不具備,何須武帝親自下詔來處理此事?又何須動用大名鼎鼎的酷吏張湯?可見武帝此舉純屬「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劍鋒所指正是淮南王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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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劉安:一個「重度拖延症患者」
很快,廷尉張湯和河南郡守就拿出判決結果——逮捕劉遷。劉安不是傻子,知道武帝想藉機拿他開刀,當然不可能把兒子交出去。據司馬遷記載,此時的劉安終於下決心要「發兵反」——但這位老爺子是「重度拖延症患者」,又「計猶豫,十餘日未定」(《史記.淮南衡山列傳》)。
其實何止「十餘日」,接下來將看到他一猶豫又是一年多。劉安遲遲不肯交出兒子,正中武帝下懷。若非如此,怎麼把事情搞大?武帝再下詔書,命淮南國就地審訊劉遷。這道詔書發下來,負責落實的人就是由朝廷任命的淮南國相了。
淮南畢竟是劉安的地盤,有劉安護著兒子,國相有心無力——抓不到人,只能上疏彈劾劉安。劉安也不示弱,同樣上疏狀告國相。
事情愈鬧愈大,武帝順水推舟,把案子又扔給張湯。劉安意識到不妙,趕緊啟動劉陵在長安的情報系統,打探朝廷公卿對此案的態度。劉安這麼做純屬多此一舉——不管這些貴人平時拿他多少好處,事到如今,誰都看得出天子想做什麼,沒有誰會傻到站在他這邊。
劉陵很快就把情報回饋回來:果然,公卿們一致認為淮南王劉安包庇劉遷,怙惡不悛,應將其逮捕,送至京師問罪。劉安大為震恐。這時劉陵又傳回情報說天子否決公卿們的提議,只派中尉殷宏前來淮南審理此案。
聽說朝廷要派人來,劉遷就對劉安說:到時中尉要是敢動手抓人,就把他殺了,然後我們起兵。不久,中尉殷宏來到淮南,面對劉安始終和顏悅色,談不上什麼審案,只過問劉安罷免雷被的事,問完就回京——純屬敷衍了事走過場。劉安見狀,覺得暫時應該沒事,至少目前是安全的,便又不去想造反的事了。
負責唱紅臉的殷宏回朝覆命後,負責唱白臉的張湯便拉上多位公卿,聯名奏稱:「淮南王劉安阻撓雷被參軍抗擊匈奴,破壞天子明確下達的詔令,應當斬首棄市。」紅臉、白臉都唱完後,天子就出來當和事佬,下詔駁回張湯等人的提議。
張湯等人又奏,請求廢黜劉安淮南王的爵位。天子二度駁回。
張湯等人再奏,請求削奪劉安五個縣的封地。天子三度駁回,不過為了表示懲戒,還是削奪兩個縣。
武帝劉徹這麼做,當然不是想放過劉安,而是要達到兩個目的:第一,欲擒故縱,麻痺劉安;第二,示天下以寬仁,為日後徹底剷除劉安進行道義上的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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