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灣最落後的是「觀念」
在中華文化綿延發展的過程中,知識曾被珍惜,也被漠視過;知識分子曾被器重,也被踐踏過。
近半世紀的台灣發展證明:只要社會走向開放與多元,知識與知識分子就會得到較多的重視。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所得可以提升而知識是落伍的;世界上沒有一個社會,法治可以樹立而知識分子是懦弱的。
我們常聽到:「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會有什麼樣的政府。」更正確的說法是:有什麼樣的知識分子,才會有什麼樣的社會!
因此,堅持要傳播進步觀念的人,就義不容辭地變成了以傳播知識為己任的知識分子。
天下文化的第一本書《經濟人與社會人》在1982年春天出版,撒下了第一顆傳播觀念的種子。
回顧八○年代初的台灣,受到國際人士稱讚的因素持續存在,如經濟成長率高、失業率低、所得分配平均、物價穩定……;但是以西方國家的典章制度及現代理念來評比當時的台灣,台灣的落後包括了粗糙的競賽規則、強烈的保護心態、過多的政府干預、惡化的生態環境……。
實際上,台灣社會所真正反映的,無一不是觀念的落後。做為一個知所進退的知識份子,最能做的就是傳播進步的觀念。於是《天下》雜誌在1981年,天下文化在1982年,《遠見》雜誌在1986年先後誕生。
在《天下》與《遠見》雜誌的創刊詞中,我分別強調「經濟是我們的命脈」;「知識與遠見的結合,才能夠避免無知與短視,才能夠審察世局、開拓國運。」天下文化則從一開始就以「傳播進步觀念」為出版的職志。
(二)推動進步觀念
在生命力飛揚的1980年代,我聲嘶力竭地在文章中呼籲:「我們最缺少的還是進步的觀念!」
觀念是一種看法、一種推理、一種思想;它同時也是一種意願、一種行動的規範。它表達了一個人的標準價值、專業知識,以及道德勇氣。
「進步的」觀念是在尊重法治與民主之下,這些看法與論點能夠促進經濟效率、社會公平與文化進步。它向獨裁、特權、壟斷、私慾、惰性等現象挑戰。
「進步觀念」之不普及不論是由於迷信、私心、無知,或者來自於人情,甚至好意,影響了國家現代化的方向與速度。
「進步的」觀念幾乎一定引起爭論、曲解及強烈的反對。因為「進步的」觀念通常會使既得利益者受到制衡、使當事人產生不安全感、使自己減少收入或增加負擔。
法國文學家雨果在十九世紀就說過:「當一個觀念成熟時,武力都擋不住。」只可惜,觀念的成熟常常是姍姍來遲。
(三)「新台灣人」
在我所出版的書中,沒有一本比《新台灣人之路》(天下文化,1998年)使我寫得那麼地痛心及心痛。痛心的是台灣社會的和諧,竟會被幾個政治人物這樣容易的分化!心痛的是全台灣人民,不得不為這種政治人物的言行付出沈痛的代價。
在《遠見》100期(1994年9月)推出「新台灣人」專集時,我不得不寫下這些話:「人必須要從歷史灰燼中重生,人必須要從意識形態中破繭而出,人更必須要從悲情自憐的死胡同中跨越。」
「這正是『新』台灣人誕生的背景。他們命運共同的基石,不再侷限於同一種方言、同一個省籍;更在於同一種文字、同一個文化、同一個血統,甚至同一夢想。」
「對這些『新』台灣人,事業成就超越了歷史悲情;自我主張超越了委曲求全;族群融合超越了省籍情結。他們注意的焦點是:對準二十一世紀。過去四百年的歷史,引不起他們的激情及抗爭。有自信的『新』台灣人,毋需靠歷史事件求取同情,更毋需靠挑撥省籍求得出頭。」
「他們大都是1949年以後出生的一代——除了台灣人,還有外省人的第二代(或者他們更認為是本省人的第一代)。這一代人不同於上一代的最大習性是:喜歡往前展望,不喜歡往後回顧。他們追求經濟成長,但更要社會進步;他們追求生活水準,但更要生活品質。」
(四)三個「一流」
2000年總統大選前後,台灣社會的人心又因意識形態的爭論陷入嚴重的焦慮不安。當中研院院長李遠哲提出台灣社會是要向上提升或向下淪落時,大部分的選民選擇了遠離李登輝主政十二年的國民黨。
真要蛻變為一個向上提升的社會,執政已兩年的民進黨,不能再在政治符號中空轉。它必須凝聚全民的共識、規劃奮鬥的藍圖,以及兌現政策的步驟。歸納來說,它必須要有理念、人才以及政績。
這真是天下文化於千思萬慮之後,所提出「讀一流書、做一流人、建一流社會」的用心。
「讀一流書」才會吸取到進步的理念。
「做一流人」才會孕育出各方所需的人才。
「建一流社會」才會產生人民渴望的政績。
讓我們從自身做起:在所有的自由中,要堅持「讀一流書」的自由;在所有的選擇中,要堅持「做一流人」的選擇;在所有的努力中,要堅持「建一流社會」的努力。
在所有的決定中,「堅持」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