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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電信董事長毛治國 帶領電信巨人挑戰自我

張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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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文

200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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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電信董事長毛治國 帶領電信巨人挑戰自我
 

本文出自 2000 / 11月號雜誌 第173期遠見雜誌

大約三、四個月前,交通部召開了一項會議,討論「電話號碼可攜性」的技術問題,會議主持人是常務次長毛治國。電話號碼可攜性是電信自由化非常重要的一項措施,可以讓用戶在換電話公司時保留原有的電話號碼,對既有業者較不利。

一名中華電信公司主管當時在會中表示,相關設備採購和建設來不及。一名當時也與會的電信界人士回憶,一向致力推動電信自由化的毛治國聽到這裡,顯然有些不悅,他用比平日嚴厲的口吻說,早就公告會實施號碼可攜性,中華電信應早作準備。

「雖然毛次長是對事不對人,但是當著外人面前責備自己的小孩,還是有些尷尬,」這名人士表示。

世事難料,更尷尬的情形在短短數月之後發生。八月十一日,中華電信董事長陳堯公開宣布辭職,當天傍晚交通部長葉菊蘭發布由常務次長毛治國接任。毛次長時代致力推動的許多電信自由化政策和措施,轉到毛董事長的位置上來看,卻可能是削減自家中華電信競爭力的做法,號碼可攜性就是最好的例子。這情況不只尷尬,各界更等著看毛治國如何調整角色,如何帶領中華電信這個被國營體制綁住手腳而行動遲緩的電信巨人,迎接自由化的浪潮。

對三年前或更早前使用過行動電話的消費者而言,現在的行動電話申請之方便、計費之便宜、電話公司態度之禮遇(至少在口頭上是如此),是過去完全無法想像的。這就是電信自由化帶來的好處。

中華電信最大的對手是自己

但對長期獨占市場的中華電信而言,自由化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競爭,更是失敗滋味的初體驗(行動電話用戶數已在今年三月被台灣大哥大公司追過)。等到明年全面開放國內電信服務市場,再加上日新月異的新科技和新服務,中華電信面臨的是更廣、更深、更大的全面性挑戰。

毛治國就是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接掌中華電信。當電信自由化的浪潮席捲全球的此刻,毛治國到中華電信,是人生中棄官從商的一個極重大的轉折,面臨的可能是有生以來最重大的挑戰:對外要因應自由化的競爭,穩住中華電信龍頭老大的地位;對內,五十二歲的毛治國要帶領五十五歲的中華電信改頭換面,更要改心態改思維,一掃組織的惰性,全新出擊。

挑戰之大,「是前面所有挑戰的加總,」毛治國形容。更困難的是,正如毛治國說電信是一個「移動的標靶(moving target)」,因為技術持續在移動、發展,同樣地,改造中華電信恐怕也是一個移動的標靶,前一刻瞄準了,下一刻一槍打過去並不一定中的。

以中華電信本錢之雄厚(資產上千億,營業額近兩千億,人才濟濟,全國唯一擁有所有電信服務項目),民間業者一時尚難撼動這個龍頭老大,因此,中華電信最大的對手其實就是自己,毛治國就是要來協助這個被人形容為「頭動動,尾巴動動,身體不動」的巨獸挑戰自我。

根據工研院電通所和台灣經濟研究院的估計,五年後,全國電信總收入將高達新台幣五千七百四十八億元,是今年的兩倍。

「台灣最有本錢受惠於電信市場長期成長的是誰?就是中華電信 ,他們的資源那麼多,真是得天獨厚,但如果他自己搞壞就沒有辦法了,」中信投信公司資深副總經理刁明華表示。

先攘外再安內

要活化中華電信這個三萬五千人的龐大組織並非易事,毛治國說這是「一盤很複雜的棋」,他還在歸納如何改變。不過若仔細觀察,目前毛治國採取的應是「以戰練兵」的策略。中華電信現在正是要打仗的關鍵時刻,沒時間先整軍經武再出征,因此只好藉作戰來練兵,凝聚軍心一致對外,攻下山頭之後再來整頓內部。

也就是說,目前毛治國暫時先從困難的人事等組織問題的泥淖中抽身(不是不管,而是默默觀察),轉而訴諸未來,給員工清楚的方向,例如行動通訊、數據、寬頻是重點目標 ,帶領他們衝刺,等到做出成績,大家的信心也建立了,再尋求適當機會來抽絲剝繭解決那些敏感又複雜的問題。

清大教授、前行政院副院長劉兆玄頗贊同這種「以戰練兵」先攘外再安內的做法,他認為,人事整頓未必是中華電信目前第一優先的事,應該「先用新思維做出幾個漂亮的案子,讓全公司吃一顆定心丸。」

電信市場的成長勁道強,要尋找一致對外的共同目標並不困難。毛治國指出,電信這幾年進入新時代,電信其實是新經濟 ,有些領域有高成長性。毛治國明確地設定了行動通訊、數據、寬頻這些高成長的市場為目標,毛治國說,這是「選出幾個螺絲來先上緊。」而且,他希望中華電信用比較積極的態度來面對自由化,接受挑戰,而非抗拒,包括號碼可攜性也是一樣。

在盤根錯節的問題中,毛治國能夠很快理出一點頭緒,除了因為他在交通部已相當熟悉電信業務之外,也是因為他冷靜、理性的特質。

這可以從他很欣賞的達摩看出端倪,他對達摩的詮釋是「寧靜淡泊,遠慮宏觀」。毛治國最喜歡的一尊約二尺高的皮雕達摩像,一身飄逸的長袍,雙手背在身後,頭微仰,一副悠閒豁達的模樣,和葉菊蘭送給毛治國的那尊橫眉怒目的木雕達摩很不一樣。毛治國說,那尊皮雕達摩時時提醒他,作為一個決策者,必須「人亂我不亂,人忙我不忙」,必要時,抽離整個環境,由超越的角度來思考。

抽身從宏觀的角度來看,中華電信最根源的問題在於國營體質造成的消極被動。民營化固然可以解決制度面的問題,但中華電信必須更有自覺地調整心態和身段。交通大學電信系系主任張仲儒就說,「不是民營化那天才做準備,而是在過程中就要調整。」

張仲儒指出,中華電信目前最大的問題在於人的心態,是否願意接受競爭,中華電信的心態似乎是,即使民營化之後,也要做個籓籬圍起來,怕人家來搶我的東西,而不是我打開籓籬,出去攻占人家的地盤。

長久以來,公營體制對中華電信的束縛主要在人事和採購兩方面。公營體制束縛了中華電信的手腳,在採購上受到層層管制,追趕不上市場和競爭對手的腳步;公營體制也制約了中華電信的心態和思維,員工在層層法規的限制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員工但求無過的消極心態是首先要改變的。例如,一名和中華電信高層相當熟稔的電信界人士很早就看到國際化的趨勢,於是寫信給中華電信極高層的主管,建議加強國際合作,甚至是股權交換式的密切合作。結果那位主管在回信中很客氣地表示,中華電信與三家提供國內交換機等系統設備的國際大廠,已經有合作關係。

這名人士失望地說,中華電信只是向那幾家廠商採購設備,技術上合作的層次不高,他對中華電信的消極態度很失望,從此也就不再提了。

不是人的問題,是組織的問題

中華電信約有兩千名碩、博士,但現有的人事制度,如薪資、職稱等,無法有效激勵人才,而年資重於能力的做法,也很容易讓有能力、有企圖心的人感到窒息。

交大是全台唯一設有電信系的大學,需才孔急的民間企業常向系主任張仲儒打聽有什麼好的人才,但張仲儒發現他的學生進入中華電信工作的人數持續減少。張仲儒指出 ,民間企業有很多吸引和留住人才的方法可以運用,而且現在的年輕人很現實,在乎薪資和職稱,中華電信如果在這方面不更積極,不但爭取不到合適的人才,甚至人才會被外界挖角。

「出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這麼大,」一名已離開中華電信公司、目前獨當一面的人士毫不後悔地說。

採購法令上的束縛,更令中華電信在市場上吃足苦頭。最好的例子就是行動電話。八十六年交通部開放行動電話業務,當時中華電信的用戶數約一百五十萬門號,還有約九十萬人在排隊等門號。民間業者看到這個現成的需求,有些甚至不惜在基地台尚未完全建設好的情況下搶先開台。而同時,中華電信卻因設備採購不及,停頓了六至八個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門前排隊的客戶流向民營對手。

種種人事、採購和組織架構上的束縛,民營化可以從制度面來解決,否則若置身自由化的市場 ,卻沒有民營化為中華電信排除束縛,「就好像綁著手跟人家競爭,很痛苦,」中華電信副總經理兼長途及行動通信分公司經理俞進一說。

中信投信基金經理蔣尚勳說,環境變化迅速,如果不加速民營化,「恐龍就是這樣滅亡的。」

如何活化中華電信這個平均約四十五歲的電信巨人,光等著靠民營化來脫胎換骨是不夠的,「以戰練兵」先攘外再安內恐怕是比較積極的策略。此外,九月份中華電信第一波釋股失敗(釋出股數僅達原訂目標的一七.六%),也影響了民營化的進度,要等民營化來改造自我恐怕緩不濟急。

以戰練兵的做法,給員工清楚的努力方向,又把員工置於競爭的環境,很容易就能激發員工的危機感和競爭意識。

例如,中華電信為奇摩網站代管主機,就是中華電信副總經理兼數據通信分公司經理許奎璧「拉」的生意。許奎璧已經六十三歲,在中華電信(含電信總局時代)近四十年,他絕大部分的工作生涯都是公務員身分,但他很清楚現在必須要調整。許奎璧指出,環境在變,市場也在變,人不轉也不行,以前是人家找上門來,現在必須主動出擊拉生意,「該向人家磕頭的還是要磕頭」。

塑造願景是當務之急

在以戰練兵的策略中,主帥是靈魂人物。國際知名策略顧問公司——麥肯錫公司(McKinsey)台灣分公司總經理賀睦廷(M. Hirt)曾輔導過全球許多國家的電信公司,他指出,原先享有獨占地位的既有電信業者,在著手改革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三件事:領導人、經營團隊和願景。

從這三點來看,毛治國應該是抓對方向了。他一直浸淫電信事務,又不斷和經營團隊溝通公司的願景和方向,他更把為公司形塑願景列為當前首要任務,因為「就像中山先生說的,有思想才有信仰,有信仰才有力量,」毛治國說。

塑造願景的方式,就是不斷溝通。重視溝通的毛治國藉著視察各單位和各種會議的機會,不斷傳達他的願景和理念。就像過去他在高鐵處長任內,四處宣揚高鐵,有「高鐵傳教士」之稱。

至於他說的員工聽不聽得懂?毛治國說,大部分應該懂,例如之前他到各地區分公司,把處長、幕僚都拉來談,後來在業務會報時,他們的簡報就有納入之前談過的重點。此外 ,毛治國還沒正式到任就先和工會溝通,上任一個多月就和工會談了十幾次。

一名中華電信工會幹部指出,以前的董事長忙於民營化釋股的事情,願景方面比較沒有著墨,但「他(毛治國)用所有可能的時間和所有場合來談這些事,把他的想法告訴我們,也會聽我們講,所以現在我們很清楚,行動和寬頻就是我們未來的重點。」

毛治國向來重視溝通。例如,當年他接高鐵處長時,上任十天就開了三十個會;到了中華電信,業務更繁雜,只好利用星期假日找高階主管來開會,稱為「假日班」,他上任後第一個會就是利用颱風假開的,與會者就是他最重視的行動通信和數據業務的主管。這些會議把經營團隊裡那些多半都已五、六十歲的高階主管忙得人仰馬翻。

中華電信除了內部的重重問題之外,外部的挑戰更不可輕忽。電信市場近年來面臨的改變和成長前所未見,關鍵就在新科技。東森媒體科技公司總經理陳光毅指出,在電信市場上,過去科技帶來的服務兩年就成長一倍,現在是九個月就成長一倍。

電信革命才剛開始

普訊創投公司總經理楊紹綱則指出,電信市場的革命才剛開始,機會很多。

在這麼多的市場機會裡,綜合各方說法,獲利豐厚的國際電話將會是民間固網業者最早發動攻勢的戰場,甚至有民間業者估計價格將會砍一半;但更重要的是,行動和寬頻(數據)這兩個較新的市場,將是真正決勝負的戰場。

工研院電通所通訊系統組副組長鄭聖慶指出,行動通訊和寬頻都是比較新的技術,所以新業者比較有機會和中華電信競爭;而未來固網、行動、網際網路三者整合的趨勢,更是連中華電信都還沒有這三者的整合服務,中華電信並不像在傳統的固網語音業務有那麼強的既有優勢,因此競爭可期,民營業者也比較有機會。

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領域,就是國際化。交通部電信總局綜合規畫處處長王碧蓮指出,全球電信市場解除管制的趨勢下,地理市場的界限快速消失,不再是提供全球服務的障礙,對業者而言是更大的機會,中華電信也必須放眼全球,和國外業者合作。

從另一方面來看,當國外電信業者進入國內市場時,中華電信也可以建立自己的在地優勢。麥肯錫台灣分公司資深顧問、新加坡籍的張偉明指出,電信市場的蓬勃發展,台灣的優勢在於中文,可以發展中文的應用和服務,進一步進軍廣大的華人市場。

陣痛期兩至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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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外挑戰交逼的情況下,中華電信面臨的是有史以來最嚴峻的形勢,許多人都預期未來數年中華電信將經歷一段調整的陣痛期,估計為期兩至五年不等。

無論對內或對外,此時此刻,毛治國和中華電信,只能同心一體,才有勝算。只不過,此時此刻,情況有些尷尬微妙。

毛治國過去致力推動電信自由化,有些中華電信員工覺得他較偏向民間業者,對他的到來心生疑慮。一名電信工會的幹部就直言,大家的心態是「你以前在交通部管我們管得那麼嚴,現在跟我們在同一條船上,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做」。

毛治國在這種微妙的情況下來到中華電信,他沒帶什麼人,只帶著他的才幹、認真、自信、和理想上任,當然,他骨子裡那種知識份子自視甚高的傲氣也沒有遺忘在交通部。

其實,交通部長葉菊蘭向層峰力爭毛治國接中華電信,看重的也是他對電信的瞭解,以及他的能力。一名交通部官員指出,中華電信擁有這麼多資源,很多人視為肥缺,想爭取董事長的位子,但現在是危機時刻,必須要找真正懂電信的人去接,所以才會找上毛治國。這名官員指出,毛治國過去多次處理危機的能力頗受肯定,例如觀光局、民航局,所以長官不會讓他閒著。

漸入險境,一貫從容

一名交通部的幕僚形容毛治國的公職生涯是「漸入險境」,身處「險境」的毛治國外表看來還是一貫的自信和從容,他的信心來自他對電信事業的瞭解。毛治國的老長官劉兆玄直言,對於電信,「交通部從裡到外他(毛治國)最懂。」

交通部政務次長賀陳旦更表示,「就算(中華電信)是個火坑,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往下跳的。」

毛治國對電信的瞭解,源於他的認真好學。擁有美國麻省理工學院運輸管理博士學位的毛治國,即使離學界入官場,仍不脫好學本色。「他的學習能力和學習意願都很強,一下子就變專家,」劉兆玄說。

電信總局綜合規劃處處長王碧蓮也說,「我們常形容毛次長像海棉一樣,吸收很快。」

毛治國接觸電信業務,溯自郭南宏當交通部長的時代。當年交大校長郭南宏被延攬入閣接掌交通部,把在交大管理科學系當系主任的毛治國帶到交通部當主祕。毛治國自言,他當主祕最大的功能就是寫政策宣告。郭南宏當交通部長時,外界冠以「開放部長」的稱號,他開放的項目包括高速公路的路權、旅行社執照、國內民航執照等,而背後規劃、執筆的那隻手,就是毛治國。

毛治國說,他一路寫下來速度都很快,因為是交通本行的東西,但寫到電信就卡住了,因為他不懂。

像海棉一樣吸收快

毛治國決定從頭學起,「整整做了兩個月的功課,」毛治國笑著說。當時為他「惡補」電信的諸位「老師」之中,最主要的就是張仲儒,張仲儒當時兼任交通部顧問。張仲儒表示,毛治國「很認真,學得快,不懂會問,在他那個職位上懂這樣算是很不錯了。」

其實,在中華電信,毛治國不認真也不行,很多人在「監督」他。像工會理事長陳潤洲就常常「催逼」毛治國工作進度,還說「不是我一個人逼你,我後面是三萬五千個員工在逼我。」

身為經營團隊一員的副總經理俞進一形容自己是中華電信少有的「叛逆性」的人,他有一本小冊子標題是「毛董的話」(又名毛語錄),把毛治國說過的重要的話都記下來,「我會提醒他這些(說過的話),」俞進一笑著說。到目前為止,俞進一覺得毛治國「進入狀況很快」。

毛治國聰明、認真、有自信,但有時會讓人覺得他自視甚高,恃才傲物。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他的個性嚴肅方正,一板一眼,而且喜怒形於色,看起來就是一副高傲自負的樣子,再加上方方正正的國字臉和兩道濃眉,毛治國看起來不怒而威,頗有官樣和官威。一名交通部幕僚人員說他的個性讓他得罪不少人,也常在立法院讓立委「惱羞成怒」。他的一名舊屬也表示,他並不掩飾對於不夠聰明或反應不夠快的人的不耐,雖然不至於出言責罵,但是「夠聰明的人就聽得出來他的意思。」

個性雖然方正,但聰明如毛治國,懂得審時度勢,調整身段。

他到中華電信之後,與工會的互動就是一例。毛治國學得很快,他像前任董事長陳堯一樣,稱工會理事長陳潤洲為「洲仔」(台語);對於工會要求的事,迅速回應。陳潤洲以前對毛治國的印象就是「高高在上,較強勢」,現在這種印象已有改善,陳潤洲認為毛治國「有在調整」,他希望這是發自內心的角色轉換。

陳潤洲曾對毛治國開玩笑說,部長要他來中華電信「降妖除魔」,毛治國當了妖魔們的董事長,就成了魔頭。毛治國並不介意,只趕緊說別再提了。

當初曾在街頭抗議時高喊「毛治國不要來」的工會員工,現在卻能輕鬆地和毛治國開玩笑,顯示雙方的立場雖有不同,但互動已有改善,毛治國調整角色有不錯的起步。

長期更大的挑戰是,毛治國必須從熟悉的學者、公務員角色,轉換為「生意人」或「企業家」,思考張忠謀、施振榮這些大企業領導人思考的問題。

目前,毛治國已經有這方面的自覺,因為他一上任就說,民營化後心中要有投資大眾。接下來要觀察的是,他是否真的能做到。

毛治國審時度勢,使得他的才能可以在每一個位子上發揮,懂得欣賞他的才幹的長官,重用他。例如郭南宏和劉兆玄都是他在仕途上的貴人,而九二一震災時,劉兆玄以行政院副院長的身分赴中部坐鎮指揮救災,初期只帶了一個人,就是毛治國。

崇拜毛治國才幹的部屬,也喜歡跟著他學幾招。毛治國是獨行俠,赴新職向來只帶一名行政祕書,用人都是就地取材,因為他相信「無處不是人才」。這次他到中華電信,破例多帶了一名助理羅子亮。原任職交通部郵電司的羅子亮說,他是毛遂自薦過來的,因為他覺得到中華電信有很多可學的地方,而且「我很崇拜董事長作決策的判斷力和處理危機的能力,值得學習。」

一名交通界人士指出,毛治國培養學生但不把他們留在身邊當班底,是因為他能力強,不需要太多幕僚跟在身邊,不過,中華電信的問題非常複雜,如果沒有好的幫手,就怕會流於獨斷。

不留班底的獨行俠

毛治國不是魅力型的領導人,他靠才能折服人。毛治國不擅長煽動人心的語言,他喜歡說理,習慣從概念到實務,一層層往下談,輔以各種圖表說明,再加上他常常吊書袋,所以有些人覺得他像教授。其實 ,他當公務員的時間,早已超過在交大當毛教授的日子。

毛治國並不是一個很好「跟」的老闆。他對自己和對別人的要求都很高,似乎沒有當面稱讚過別人。一名交通部所屬單位員工就說,只要他願意把事情交給你辦,就算是瞧得起你了。

現在毛治國要領導中華電信這個三萬五千人的龐大機構 ,跟過去他在觀光局、高鐵處那些頂多數百人的單位大不相同,對他的領導統御是很大挑戰。

有一次,一名毛治國舊日同僚恭喜他「當上全國最大公司的董事長」,毛治國苦笑回說:「苦差事。」這名同僚笑著說:「好差事還輪得到你嗎?」

喜歡挑戰

毛治國思索再三而接下這個苦差事的重要原因,可以歸結到他喜歡挑戰的個性。

三十歲時,毛治國想要修博士,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准他入學,但沒有獎學金,要他先去再說,很需要獎學金的毛治國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去,他用毛筆寫了「虎山行」三個字貼在牆上,拎個包包就去了美國。

「虎山行」恐怕是毛治國許多工作轉折的寫照,包括這次的中華電信,充滿了艱險和挑戰。

使命感,則是他另一個「罩門」。鄭聖慶指出,毛治國是很有理念和使命感的人,看他推動電信三法就知道,這麼困難的工作若沒有人一直推是成不了的。

毛治國的態度是,「可省事處,絕不找麻煩」,而且他說以往的工作都不是他去求來的。

不過,瞭解他的長官只要用「挑戰性高」或「使命感」相激或相誘,他往往就會接受。劉兆玄就說,毛治國不是會去活動爭取位子的人,但要他去中華電信,他會去,因為很有挑戰性。

而且這次顯然毛治國的使命感又被激發了。毛治國曾說過,「自由化和民營化是雙生兄弟,缺了民營化就不能竟全功」、「電信自由化不能犧牲中華電信」。因此,最後毛治國還是決定再度「虎山行」。多年來和毛治國搭配推動電信自由化的王碧蓮說,毛治國去中華電信是很有使命感的。

毛治國喜歡挑戰、喜歡做事的個性,造就了他不同於典型公務員的另類風格,也就是有創意,有擔當。

有創意,有擔當

有創意的毛治國,在觀光局長任內,創辦了美食展、元宵燈會。在高鐵處,毛治國為了籌措財源,帶著同仁研究BOT(建設、營運、移轉),後來做出了「獎勵民間參與交通建設條例」,為國內採行BOT開了頭。

毛治國的擔當,在於他勇於突破舊有窠臼的同時,也勇於承擔後果。他在高鐵處長任內,以權宜方式委託一家外國公司進行運量預測,後來因為不符行政程序而遭交通部糾正,當時公文具名的是另一位副首長,但毛治國認為既然點子是他的,即使公文不是他簽的,也該由他承擔。當時擔任交通部長的劉兆玄回憶,後來查的結果並沒有什麼弊端。

一家民間行動電話業者的高階主管也說,毛治國有擔當,不揣摩上意,這種人「不怕下台就不會下台」。

毛治國也是因為這種傻勁和擔當,而與劉兆玄結緣的。劉兆玄接交通部長時,外界盛傳劉兆玄接部長是來終結高鐵計畫的,當他想找當時擔任高鐵處長的毛治國當次長時,毛治國對他說,如果把他調到部裡是為了停掉高鐵,那他就不走,寧願與高鐵同生死,如果不是,他才願意考慮。

劉兆玄心想,要是別人知道自己的單位要裁撤,巴不得抓到這個機會趕緊抽身,他卻要留下來,「我那時就想,天下還有這種傻瓜啊,這種傻瓜很好,」劉兆玄笑著回憶。

像毛治國這種喜歡做事、喜歡挑戰的人,最怕沒事做,但毛治國對於人生的高低起伏頗能自處。這也許可以用他在大學時代就為自己訂定的座右銘來解釋:「黃老立身,儒墨處世,孫韓治事」,其中黃老立身就是他對自己的期許,希望對自己的事不要患得患失。

一名交通部人員觀察,在蔡兆陽擔任交通部長的時代,毛治國不像之前那麼受重用,但他相當耐得住低潮期,天天練毛筆字,有時也寫寫文章,一直到林豐正接任部長,他才又開始沒空練毛筆字了。不過,毛治國對於那段日子,並不願多談。

毛治國個性和外貌嚴肅內斂,其實他也有柔軟感性的一面,是性情中人。

毛治國的外祖父國學底子深厚,所以他從小就有機會親近中國古籍,也在外祖父以糖果為誘餌之下,練就一手好毛筆字。他大學時代學土木(成大土木系),卻又喜讀雜書,好寫文章,和一群志趣相投的朋友以「右手拿計算尺,左手寫文章」自況,頗有半個文藝青年的架勢。他也常常引用文學抒懷,例如,他在離開觀光局的告別演說中,以「衣帶漸寬終不悔」「獨上高樓,回首天涯路」來描述他在觀光局經歷過的不同心境。

一名中華電信的高階主管也說,毛治國其實是真性情的人,有時說到激動處,還會搥桌子,看起來好像「國罵」差點出口的樣子。

聰明幹練又有使命感的毛治國到中華電信,他過去和現在的長官、同事、部屬,以及電信界的產、學、研界人士,有許多人都對他抱著肯定和高度期望。

他們說,「毛治國去中華電信,是他們的福氣」「毛治國如果成功了,會名留青史」「如果中華電信改造成功了,台灣的電信將成為亞洲第一。」

那麼萬一失敗呢?一到中華電信就強調thinking positively(正面思考),thinking like a winner(贏家思考)的毛治國,可能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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