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致璋教茶道,前幾堂課,先讀修身養性的《禪語百選》;第二階段,學習測水溫泡茶;第三階段,選擇適合自己的茶具;第四階段才修習茶書《茶經述評》。
先學習生活,然後見山是山,進而見山不是山,最後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讀書與日常坐臥行止,起承轉合,一如解致璋多年的讀書心路。
解致璋在最紙醉金迷的台北市忠孝東路開設茶館,兼營教授中國古老經典的清香書院,就像在沙漠維持一方心靈綠洲。過午時分,她獨自在疏竹掩映的清香齋前院,替盆栽樹木「洗澡」。一身麻製素服,看起來像一名小和尚。
見山又是山,書籍與生活相融,似乎是解致璋當下的閱讀心境。「環境與人心永遠在添加污染,永遠的污染也只有永遠的清掃,別無他法,」日本松原泰道禪師在《禪語百選》中解讀唐朝神秀禪師「時時勤拂拭」的偈語,不認為比慧能禪師的「本來無一物」遜色。她很喜歡,就與清香書院的學員分享,並把神秀的偈語貼在廁所門口,應用在生活的實踐裡。
一位學員為了公司人事煩心,原本不想做下週茶道課的泡茶主人,因為這個禪句而改變心意,打算繼續做泡茶主人,把煩惱當做塵埃拂去。
生活點點滴滴,變成是可以與解致璋的心靈閱讀相互對話的因緣。讀書不再只是讀書,也是生命學習的一部分。
見山不是山的萬般疑惑
見山是山的年代,解致璋讀書讀得兇。小學時,讀了許多《三國演義》《隋唐演義》之類的中國古典小說,其中最喜歡《水滸傳》。在家裡吃飯的時候,總會和父親你一句、我一句,比較誰記得最多故事情節。
專科念自己沒有興趣的會計,有陣子因為課業的壓力,課本裡的東西怎麼背也背不起來,萬分沮喪,但對課外書還是非常喜愛。那時開始閱讀西洋文學作品,因為薄的書很快就看完,所以一定挑最厚的書來看,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羅曼羅蘭的《約翰克里斯朵夫》是當時喜愛的作品。常常躲在棉被裡看書,看到眼睛疲勞、字糊掉了,才肯入睡。
除了文學,她也喜歡哲學、藝術方面的書籍。亞里斯多德、存在主義的哲學,那時雖不完全瞭解,也囫圇吞棗讀了許多。大學念文化大學美術系,開始研讀美學、藝術史相關書籍。她分析,除了在大學,大部分學校體制內的學習無法滿足她對知識的好奇,所以她從中學開始常常去看展覽、藝術表演,只要上書店,就會提回一大袋書。
走過求知若渴的年齡,工作之後,解致璋進入見山不是山的生命情境。「雖然是我喜歡的工作,卻覺得離自己的心很遠,」解致璋美術系畢業後,進入頗負盛名的春之藝廊工作,因為個性嚴謹,籌畫展覽時往往加班到深夜。藝術行政管理的工作,忙碌卻讓她覺得不能自主。
經由朋友介紹,解致璋參加了人稱「毓老」、清朝遺族愛新覺羅毓o的四書五經私人講學,因而找到一個新的天地,對中國古老智慧深深認同,進而接觸佛教的書籍。至今,她還很難忘記當時八十幾歲、卻仍健壯的毓老 ,幾乎是跳著爬木板樓梯咚咚的聲音。
終於選對了路,找到了幸福
毓老也敲開了解致璋見山不是山的萬般疑問。十年前,她決定放棄工作,自己開店。開清香齋之初,由於一時不適應,生病累倒,但不久,解致璋就覺得自己選對了路。後來設立清香書院,具體落實傳播中國經典智慧的願景,每個學期都有上百名學生報名,而且通常很快就招收額滿。
年少時學習的心,未曾稍減。解致璋說 :「企劃每個課程,我都很興奮,因為我自己也要聽。」除了講茶道,五年來清香書院請了不同領域的老師講授中國知識,如辛意雲教心經、葉錦添教古代服裝等。
然而,她現在書讀的量不多,一天或許只讀一、兩頁,想通了書中話語,才繼續往下讀。更多的時間「像禪僧一樣生活」,灑掃庭除、安排課程、開店泡茶。除了讀茶書外,主要讀一些密宗、小乘佛教、新時代的心靈書籍。
生命的答案只有一個。解致璋認為,活的知識是相通的,而不是互相折扣掉的。許多意識形態的理論書,宣達全然對立的觀點與思維,不若從生命出發的心靈書籍,直接引發她的真正興趣。解致璋十分喜愛能用現代簡單語言傳遞深奧古老智慧的書籍,例如禪學家鈴木大拙、新時代上師克里希納穆提的作品。
對自認現在生活有幸福感、喜歡讀書的解致璋來說,生活就像一本大書。秋季快要結束的時候,清香齋在北勢溪辦了一場七十人參加的戶外茶會,學員們帶著最精緻的茶具,一同品茗。河邊滿天的星光閃耀,對岸則是如浪的野薑花搖曳,賓主盡歡,「很難相信可以這樣生活吧,」解致璋在堆滿書的茶室描述著。自足微笑的表情,一默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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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蟲10號:解致璋
年齡:四十六歲
職業:清香齋茶館主人、清香書院負責人
藏書:不詳
最愛:鈴木大拙、克里希納穆提的禪修
心靈書籍;吳覺農《茶經述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