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天色才剛濛濛亮,住在天母的張仲惠已經搭計程車到了敦化北路的健身俱樂部。早到的俱樂部會員不多,正好讓她悠閒地用跑步機、踩腳踏車、或是做做三溫暖,然後在俱樂部的餐廳吃頓早餐,八點左右再到她任職的旅行社,開始一天的忙碌。上健身房成了她上班前的暖身操「運動完後,整個人才算真正清醒了。」
在不動產界工作的張銘志,三年前就開始找健身房鍛鍊體力,但之後繁忙的工作讓他的健身計畫中斷兩年,他也曾以慢跑代替,只是實在提不起勇氣在廢氣充斥的台北市跑上幾圈,慢跑的念頭又常被一時的惰性打消,最後他還是回到「有教練催促、強迫性運動」的健身房。為了上有氧課程,他連十幾年的菸癮都戒掉了,好鍛鍊自己的肺活量,「要健康就乾脆健康到底」。
這群每年付出三萬到十幾萬不等的代價上健身房的人,是都會中愈來愈多的健身族。他們想運動健身卻苦無時間上山下海跑操場,於是將運動的形式轉化成在健身房中,藉著跑步機、腳踏車和各種肌肉訓練器材,朝健康目標邁進,也造就健身俱樂部成為都市休閒文化的新秀。
健康意識抬頭
其實早在十五年前,台北市便已出現健身俱樂部,三萬元左右的入會費在當時不算太低,會員多半是外商公司員工及高級白領階級;設施也強調專業的運動器材,不愛運動的人幾乎沾不上邊。至於當時一些城市俱樂部附設的健身房,入會費動輒二、三十萬,會員集中於企業家和政府官員,社交聯誼的功能大過運動健身。
一直到近兩、三年,多樣化的健身俱樂部逐漸出現,三、五萬元的入會費這時已經可以被許多白領階級和中級主管接受;兼顧健身運動和家庭同樂的設施,讓上健身房的族群愈形普及,俱樂部的健康走向也更見清晰。
經營韻律世界及健康休閒中心多年的雅姿世界董事長唐雅君分析,入會費門檻降低以及健康、中性化的定位,是健身俱樂部吸引愈來愈多健身族群的主因。和「男賓止步」的韻律世界不同的是,上健身房的人有男有女,即使在健身房的有氧舞蹈課上,照樣可見穿著緊身衣的男性扭腰抬腿。
這些年齡集中在三十到四十五歲的健身族群,上健身房的動機「最主要還是運動需求和健康意識」,長春藤體適能運動俱樂部總經理彭淑美歸納。雖然仍不乏以健身來釋放壓力、修飾身材,或根本只是遵照醫生指示「多加運動」的人,但長春藤俱樂部經理王池貞和會員接觸的經驗是,大多數人都是自己覺得體力不夠好、體能有問題,而想到健身運動;這些人眼中的運動,也不再只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代名詞。
激發健身念頭的體力問題,多半是缺乏運動、提前老化的文明病徵狀。身兼文化大學體育系副教授的彭淑美,依心肺血管能力、柔軟性、肌耐力、瞬發力、脂肪比例、反應時間、肌力、敏捷性等指標,為入會會員做體能評估時,發現絕大多數人測出來的生理年齡,幾乎都要比實際年齡老上近十歲,她戲稱不少人是「三十肩」--三十歲的青壯年齡,就出現五十歲左右的人雙手無法舉高的症狀。
五十一歲的李景明就是一例,他去過幾家健身房,但是都難持之以恆,半年多前他再度踏入健身房,測出來的生理年齡居然高達六十歲,他開始訂下每星期去二趟健身房的目標,現在他的體力和實際年齡已幾近相符,甚至還略為超前。雖然每次上健身房都要克服交通、停車的重重障礙,但「為了身體,還是要去」。
許多上班族的體能不適則和職業有關,例如設計師、文案人員等常需畫圖、寫字的工作,容易使手臂和肩膀痠痛,也有人求助於健身房的器材練習,強化肩臂肌肉力量。
從感覺疲勞、體力差到上健身房鍛鍊,除了考慮支出的負擔外,也往往取決於對健康的觀念。患有小兒麻痺的莊小姐,是抱著訓練自己的心態進健身房,她的左右腳相差兩公分,雖然還是可以跑步、爬樓梯,但不常運動的結果是體力愈來愈差,後來朋友帶她上健身房,起先她對穿韻律服做健身運動心存恐懼,常偷瞄周圍四肢正常的人如何鍛鍊體能,別人做十分鐘,她就做二十分鐘。最後帶她去的朋友都中斷了練習計畫,她還是維持每次去做半小時,除了腿不能勾,她可以做所有器材練習。
實踐健康的管道當然不只一種,但考慮場地、天候、安全等因素之後,健身房常常就成為許多人的選擇。有多年慢跑、爬山習慣的蕭玲玲,兩年多前開始上健身房。運動是早已養成的習慣,「只是換個場地而已」,在私人診所工作的她說。
而參加過兩、三個健身俱樂部的張仲惠,星期假日也常清晨登山健行,但非假日時,爬山回來鐵定會耽誤她的上班時間,雖然她覺得戶外較理想,但在運動需求和打卡壓力之下,上健身房是她找到最「兩全其美」的平衡點。
健身房還能促銷餘屋
只是健身族群雖日漸增加,市區健身房限於場地、成本、交通等因素,還未大量出現,不過現有業者已發現健身的號召力比過去要大。開幕四個月的虹頂商務俱樂部,因為位居金融商圈,走的也是國際化城市商業俱樂部的路線,除了方便會員洽談生意、社交聯誼的餐飲部外,為了抓住喜歡運動的年輕主管及外籍客戶族群,也設立了一個健身房,「這變成我們在做市場區隔時的利基點。」虹頂會員部總監郭美尼分析。
連大企業也看到了市場的潛力,統一企業集團旗下的統一健康世界,有檢測體適能(體力適應能力)的健康體能中心、做基礎健康測定的健康諮詢室,連鄉村俱樂部的地點都選在居民壽命平均比全國多出五歲的「長壽村」--新竹關西,負責經營的統合開發總經理楊以正指出,基於市場需求,所有的設施、活動「都要和健康有關」。以鄉村俱樂部為主體的統一健康世界,還與分布市區的亞力山大健康休閒俱樂部據點結盟,多方位進攻市場。
健身房的另一個新興市場則來自房地產業,房市低迷使餘屋驟增,許多建設公司開始以設立健身房來促銷餘屋,雅姿世界唐雅君每星期至少接到五個建設公司委託規劃的案子,由於市區據點經營成本高,「房地產不景氣簡直成了我的救星。」唐雅君笑著說。
琳琅滿目的健身房文化,映照了現代人的健康夢想,也反映了都會人無處可運動和必須借助強制力的無奈。本身是牙醫師的鄭信忠,上健身房為的是減肥和健康,學醫的他深知減重必須運動和節食雙管齊下的原理,「但我得找一個可以逼我強制執行的地方」;而在外商公司工作的馬有春,雖是為了增進體力而上健身房,卻也不否認「交了年費,當然要去」是另一股催促她持續健身的力量。
甚至有人拿健身當作一種身分地位的象徵。雅姿世界統計會員中有接近兩成的人交了會費,但從未踏進健身房一步,更有人擁有三、四張健身會員卡,全是擺著好看而已。雅姿專員陳啟榮就慨歎,本該是為自己做的健身,卻變調成了給別人看的裝飾品。
理由各不同,情況千百種,但這群健身族群的興起,多少是現代人以具體行動實現健康大夢的一項表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