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兩年前的熱鬧蓬勃,劇場近年來沈寂許多。
居劇場龍頭的「表演工作坊」在沈寂一年半後推出新戲,負責人賴聲川說:「因為我已經走出「無感」了。」
「無感」,是現在年輕人常用的話語;以賴聲川這樣一個自社會不斷吸取吐納養料的劇場工作者而言,對所處的台灣社會百態和形色人物毫無感覺,毋寧是創作上一大危機,於是好長一段時間除了藝術學院戲劇系的教職之外,他幾乎銷聲匿跡。
當去年兩廳院主任出缺時,他曾是呼聲極高的繼任人選,但賴聲川以身體欠佳婉拒了。
當觀劇者仍津津樂道「表演工作坊」的「那一夜,我們說相聲」和「圓環物語」時,賴聲川卻發現他已無法創作當年劇中的種種角色--中古車行的老闆,或理容院的小姐等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
超現實的台灣
去年春夏時節,正是政爭擾攘、經濟紛亂、人心不安的時刻,賴聲川這種「無感」的感覺最嚴重。「我覺得很悲哀,我對自己國家的人已經不想去描述了。」這位自民國七十二年學成返台以來,幾乎每年都有作品的戲劇博士說。
這種心情令人吃驚。因為「喜歡跟人相處,也適合跟人相處是賴聲川獨特的個性,關懷整個社會與人類處境,是賴聲川戲劇創作的基本出發點。」一位藝文記者如此形容。
賴聲川因「無感」而無力創作之時,也正是台灣劇場表演由百家鳴放,轉而收斂聲息的時候。他分析這種現象:「劇場兩年前的「熱」、是解嚴前後各種聲音都出來的表現;後來有些年輕人發現已不需要吶喊,或吶喊變得很無聊時,就各白回到原來崗位,而不一定做劇場表演了,」
他也分析自己看待社會的態度--他以「超現實」來形容眼前的台灣。「當台灣一切變得太不可思議時,這還只是「現實」;當一切不可思議、而且大家都見怪不怪的接受了,這就是「超現實」。」賴聲川以藝術家的口吻表示。
他每天從陽明山住處到授課的蘆州,途中所見的景觀就是一個「超現實」的畫面:列為國家公園的地方,攤販隨著遊客湧到;士林有條基河路,河道已廢,河堤已毀;往三重、蘆州的道路上剛蓋好一座嶄新的重陽大橋,但路面已有坑洞……。
見山還是山
近半年來社會在變,賴聲川的想法也在變。他調整自己,不把社會當「現實」,而視之為「超現實」。於是一切人物的生命、事物的色彩又重回他的感覺中。
從「無感」重新走出,遠種「有感」對賴聲川來說,似乎有著「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的境界轉折。
「我過去對角色的感覺,是較以藝術家的同情去認同他,進而創作整齣戲,」這位曾以集體即興創作方式,帶動劇場風潮的表演藝術學者表示,「現在不見得是認同他,而是以比較客觀的方式有待他、呈現他。」
如今賴聲川花約四個月的時間,創作出「台灣怪譚」,全齣戲只有演員李立群一個人,在舞台上以單口相聲講故事。李立群漸漸發現,他口中描述的對象可能就是自己,到最後,舞台出現一個電視螢幕,螢幕中的李立群和表演現場的李立群「彼此」對話。
「這是借用一個人的分裂,來象徵社會的分裂。」賴聲川的妻子、也是他劇場工作伙伴的丁乃竺,指出新戲的涵意。
不同於以往「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的談論兩岸關係,這次「台灣怪譚」的單口相聲更明確地對準台灣之變,以螢幕來和現場演員對話,無非是暗喻近來席捲街頭巷尾的KTV現象。
經過一番混亂迷思、創作難關後,賴聲川關注的焦點更放在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