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國七十三年五月總統就職日,開播第一個節目「大家來談三字經」,到今天遠赴大陸盛大製作「李娃傳」,台灣的公共電視將滿七歲了。
一個七歲的小孩已經可以從電視上學習流行語,得到模仿對象,甚至建立了社會價值觀。而七歲的公共電視在歷經寄人籬下、定位不明、人事紛擾的風波歲月後,終於成立籌備委員會,覓妥掌舵的祕書長,積極在兩年後建台。
擁有自己頻道的公共電視不僅能將台灣電視帶入戰國時代,也意味著看電視長大的下一代可能有了新希望。
三家電視台商業掛帥的作風,社會詬病已久,但公視節目自限格局、宣導意識過強,社會也普遍感到失望。於是許多人對於將有新貌的公共電視台提出深切期許--勿忘公眾的託付。
共同擁有共同參與
「重要的是「公共」兩個字,」電視評論學者郭力昕一針見血地指出,「公共」代表的是社會大眾共同擁有、共同參與。
公共電視的社會責任,首先是要記錄和分析社會現象,並呈現事實給公眾。具有電視實務經驗的新聞局專員郭冠英,就對公視錯失了近幾年台灣的關鍵時刻扼腕不已,「我們政治社會激烈轉變的階段,也應是公視發揮功能的時候,即使它不能解釋這些轉變,至少也應忠實的記錄下來。」
不僅政經議題,包括歷史事件、文化發展過程,如流行音樂史等都可以是公視放眼的焦點。郭冠英舉例,美國的公共電稅就曾對南北戰爭的產生背景、文化因素和政治影響做詳盡介紹,深度的新聞探討和其實的記錄片,在一般電視台收視率導向下很難存活,卻需要公共電視主動關切。
在公眾的託付下,公視還應扮演「公眾議壇」的角色。如同報禁解除後,報紙增闢「意見橋」、「大家談」版面供讀者發抒看法;任教於政大廣電系的郭力昕認為,身居強勢媒體的電視,無疑是交流公眾意見的最佳利器。
儘管現有的公視已有「國事論壇」、「問題與對策」等由學者專家對談時事的節目,但「都是可以預期的意見和人物,」一位曾上過這類節目的台大教授不諱言。
不讓台灣全島脫節
要真正逢到交流公眾,一種方式是加強關注地方。當立法院衝突占據多數新聞時段時,花蓮民眾關心什麼、屏東當地有何建樹,也同樣需要注意,「真正讓大家瞭解我們生活的周遭發生什麼,」傳播學者熊杰認為公視應發揮「不讓台灣全島脫節」的功能。
戲劇節日能廣觸各階層生活,是另一種交流公眾的方式,內容也許是郵差的工作遭遇,也許是工寮家庭的甘苦,「去板橋、土城看看,那些在車床和灰塵中生活的人,我們不應該自我隔絕於中下階層,」致力於電影和電視工作多年的編導王小棣表示,一些不熱門的社會題材,也應受公視關注。
只要是對本土的關懷,公視「不要排斥觸及社會黑暗面。」一位經常「看電視,只是為了罵它」的觀眾道出期許。
公視的「公共」本質深受寄望,與社區結合正是「公共」意念具體而微的落實。
日本一個邀請社區民眾組隊參加的電視節目。令民心影視公司製作人黃黎明印象深刻。人們在大地上拼圖比賽,北海道居民身穿黑衣,在皚皚雪地上合力寫出一個鶴字,人群跑動,隨即又變化成鶴形;航空學校的學生緊密簇擁,在夜景中排列出太空梭降落的景象……。鮮活壯觀的畫面既令觀眾有視覺享受,也顯示出地方及社團的特色,「更重要的是讓人覺得大家的力量團結起來,其的能完成偉大的作品。」黃黎明認為。
空了四十年文化
美國紐約長島公共電視的「二十一台之聲」座談節目,更展現了討論公共事務、服務社區的功能。例如長島地區的一個海灣如何重建、當地的核能電廠應否重新開放營運等、「二十一台之聲」都邀請正反雙方的代表人物到場辯證,充分表達公眾意見。
公共電視屬於公眾,當民眾在現有三家電視台找不到自己關心或欣賞的內容時,往往就需要公共電視來耕耘這一片天地。
「文化」!表演工作者李國修一再強調這兩個字,因為「我們已經走了四十年的經濟,空了四十年的文化。」
在提倡創意教學的森林小學原始發起人陳清枝眼中,兒童節目則是公視需要加強的,如提供兒童劇團演出,以電視教學等。
即使是純供娛樂的綜藝節目,也有觀眾希望不要流於低俗。「給我們真正高尚的娛樂,」一位大學女生說得坦白。
遠在公視開播前,資深廣電工作者張繼高應新聞局之邀,擬定公共電視節目製作中心計畫草案時,即開宗明義指出、節目的主要精神在「高尚風格」的建立。他至今仍再三強調:「公視最重要的是一種精神。」
這種精神可以是認真求好的努力。公視節日「是什麼內容沒有關係,但必須是有思想、有智慧、有魄力的把節目呈現給我們。」藝術學院戲劇系主任賴聲川提出切身感受,不一定要看到蘇聯舞蹈團的表演,即使是播美國職業球賽也可以,而「為什麼台灣電視總是零碎地播去年的比賽,而且亂評論一番?」
這種精神也可以是節目表露的誠意,經常著文評論電視的郭力昕,以華視劇場「小市民的天空」為例,雖然是通俗的戲劇型式,但通俗卻不庸俗,「裡面有很多誠懇的關懷,對於都會或城鄉某些民眾的刻畫,編導都用心在傳達。」
走向民主的最後希望
讓公視歸於公眾。觀眾需要從公共電現獲得和以往不同的選擇,但公眾不會選擇一個無法超然獨立的公共電視台。
「我們被關切最多的是能不能獨立自主?是不是由政黨控制?」公視製播小組組良韋光正坦承。
一個常看公視的外國影集,而不看公視自製論壇性節目的觀眾說:「如果還是由新聞局控制,那我對公視建台感到悲觀。」
「若假公視之名為政府利益服務,根本是自我否定,」曾迢迢來台探訪公視的紐約公共電視台行政主任薛仲權懇切建議:「良好的公共電現必須能建立信用,提供平衡的觀點。」
目前正研擬,並將報請行政院核轉立法院審議的「公共電視法草案」,是公視建台,並建立公信力的重要依據,這項立法中,公視的經費來源為何、制度如何確立、政府角色分際為何,以及日後董事會、總經理能否確實執行法案,都將影響公視的前途,並牽繫著公眾對公視的深切期許。
「很多人說,公共電視台是台灣能否直正走向民主的最後希望。」郭力昕指出,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公共電現?這問題的答案,代表台灣需要真正顧及公眾福祉的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