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女小說家吳爾芙在名著《她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Her Own)中點破,女性要成為作家,首要條件是先有自己專屬的房間。人說,讀書對事業家庭都要兼顧的上班婦女是件奢侈的享受;三十八歲的趙如媛很幸運,不但有成功的事業、美滿的家庭,還有自己一間讀書房。
對於從小就喜歡閱讀小說的趙如媛來說,做到公關公司高級主管,或許是一種「懲罰」。做的是公關工作,她每天面對的都是些「生冷難吃」的硬書。從客戶資料、產業資訊到經營管理的理論書,都是她不得不閱讀的資訊。三年前,趙如媛接觸許多高科技公司客戶,為了拓展視野,她還特地申請到政大企業家管理發展進修班的科技班上課。
喜歡文史多過企管經營的趙如媛坦言,到政大念MBA,也是為了客戶再進修。每天一大早進辦公室、午休空檔,她都是在閱讀管理、經營的書籍,無暇研讀她喜歡的「閒」書。
但是,回家後卸下主管職務的她,換了身分,也換了一種閱讀路線。她貪婪地閱讀,有時還會回頭重溫年輕時熟稔喜愛的書本,回味自己在書上寫下的筆記。
自大學時代,趙如媛就是標準的張愛玲迷。張愛玲的每一本書、有關她的每一本評論,趙如媛都不放過。也因為如此,趙如媛特別喜愛三0年代的中國作家,魯迅、老舍、沈從文,都是她時常拜讀的對象。
對趙如媛而言,閱讀文史或許不如企管叢書對職業生涯有助益,但她卻在文史閱讀天地,找到自我世界。
「我心裡永遠有個角落,是在為自己讀書,」育有二女的趙如媛肯定,身兼母親、妻子、媳婦、主管多重角色,並不能抹殺她對閱讀的原始慾望。她體會,人有公私生活,閱讀也有公有私,公閱讀是為工作,有目的性;私房閱讀,根本不必在乎有沒有用處、目的,一看書是不能計較的。」她反省,閱讀反而可能對她有壞處,因為她經常想躲回書房看書,懶得經營社交生活。
托爾斯泰讓撐她下去
雖然私領域的閱讀是無所為而讀,卻在無形之中,讓她能更圓熟地處理壓力。最近幾年,社會世紀末現象紊雜,讓她無所適從;工作如遇挫折,身為主管的她,也無人可諮詢,覺得自己陷入一團亂;她於是逃進羅馬史閱讀中、專門記載凱撒大帝的那一段,以尋求心靈的安定。「他是很會協調、解決問題的人,」趙如媛體會。
此時重讀「舊愛」托爾斯泰,趙如媛也得到不同的啟發。她小學就看過托爾思泰的兒童文學,青年時期更寄情托爾斯泰的作品,尋求人生智慧。大學讀他的《復活》後,趙如媛即使面對校園生活諸多挫折,也覺得「好多了」。
「他的書我一直放在身邊,伴我成長,他有深遂的人道關懷,」從托爾斯泰的童書到小說,她都可以侃侃而談。在逐漸逼近不惑之年之前,她偶然在一家小書店找到一本托爾斯泰傳記,恍地豁然開朗,人生的困惑似乎找到部分解答。她反思,托爾斯泰在自傳中坦露「他也很煩」,而他最煩亂的時候,也是面對世紀之交的混亂情境。
「我看他的作品,是在解決自己另一種焦慮,這是同濟無法幫助我的,」在花蓮鄉下長大的她自剖。
工作忙碌的她深知,自己無法有系統地讀書,只能很「挑食一地讀想看的書。現階段她喜歡讀傳記,看別人赤裸剖白心理世界或自我獨白,想從中學習別人如何面對人生窘境,「讀傳記、書信會有一種touching的感覺。」當她閱讀大陸作家描寫文革時期的小說時,會特別留意他們如何描寫繼續撐下丟的段落。
偏愛又臭又長又嚴肅的書味
趙如媛也有自己獨特的閱讀口味,她喜歡的作家,寫的小說都是又臭又長又嚴肅。高中時代,班上同學都沈醉在瓊瑤的夢幻故事中,她卻「怕死了」愛情小說,因為太不切實際、太無聊,「所以我實在受不了《紅樓夢》林黛玉那個女人,」她笑說。
幾年前她著迷藝術史,還特地到故宮辦圖書證,經常借閱期刊,在雜誌上書重點,買一整套的藝術史書,按時代畫分,做了厚厚一大本筆記。這本筆記在朋友投考藝術史研究所時,還曾派上用場。
從事公關工作十餘年、結婚生子也有十年之久,趙如媛的時間被不同身分切割得零碎不全,但她懂得利用「殘缺」,把握零碎時間閱讀。晚上送女兒去學鋼琴,在等待空檔,她會偷時間閱讀。每天看書看到十二點,最後抱著書入眠。家裡到處都堆了書、走到哪裡看到哪裡。個子高大的她,總是背一只大包包,裡面放了幾本書,好抽空翻閱。
「過簡單的生活,不social,才有時間讀書,」中文系畢業的趙如媛體會。
愛讀書的她,小時候也很孤僻,不喜歡交朋友,只專心看書。當時父母經常讀華嚴的小說給她聽,她由此也特別鍾愛精采的故事。大學時,她刻意選在圖書館打工,趁機看書,「我最喜歡書的味道,」她嗅嗅鼻子表示,書味不是鉛味,而是紙味。
儘管不希望與人討論私房閱讀,趙如媛會定期和小組成員分享閱讀經驗,並推薦幾本台灣歷史書籍給部屬閱讀。在招考新人時,她在考題最後都附帶問應考者最喜歡的書,趁此多知道一些好書。熱愛讀書,是她用人的基本標準。
趙如媛以親身經歷證明,愛書主管和愛書媽媽,絕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