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瑞典式共識嗎？為何企業執行長做決定，還要先諮詢行政總機？政府高官執行政策，也得努力說服民眾，而不是人前親切人後威權？這一切都和瑞典人文化中的詹特法則有關係。在這裡，你才會懂，高層給尊重，最實在的舉動就是給出決定權。
多年曾到歐洲首創推廣智慧城市的瑞典斯德哥爾摩參訪，行前詢問了一些朋友，對瑞典觀感如何？一位在瑞典企業工作的友人，給了我一個有趣的答案：瑞典人很愛什麼事都討論！
當下聽了只感覺：台灣人不也什麼事情都要討論？光看臉書上百花齊放的言論聲浪就夠了。實地採訪卻發現，瑞典人的溝通文化，很不一樣。
例如，參觀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領先全歐做智慧永續社區的皇家港時，斯德哥爾摩市的資訊長艾薇森（Camilla Edvinsson）在現場向我介紹了可以用物聯網晶片感應，再丟垃圾進去的回收系統。誰知道，前面赫然出現了不知是誰丟在地上的數袋垃圾，顯然是某個居民丟的。照許多人的直覺想法，這麼好的科技竟然不用！應該要嚴懲才對。而且出現在參觀外賓面前，顯然也太不給這位市府高官面子了吧。
身為資訊長的艾薇森看到，卻一點也沒有生氣，還回頭對我解釋：「推動沒人作過的創新，一定有人不能適應，這樣我們是不罰的，畢竟，這些設施是要他們天天用，不能只是怕我們罰錢才用，我們未來要努力的是和居民多溝通。」
隨後，每當她繼續解說，社區內採用的新科技設計時，也都會適度提醒：「這個只是暫時作成這樣，未來還有可能改變，」
為什麼呢？因為皇家港社區才開放第一波住民，還沒住滿，未來住進來的居民意見也要尊重，他們也有一樣的權利決定這些設施，到底是否適合他們？
瑞典人的詹特法則，貶抑個人出頭卻是民主
這種聽來有點婆媽的溝通文化，存在於許多瑞典企業裡，主要是民族性中就喜愛尋求社群共識，因為每年都有漫長寒冷永夜的瑞典，當地人認為，再強大聰明的人也很難靠自己生存，一定要集聚眾人的力量。這個文化以詹特法則（Law of Jante ）作為代表，它原來出自於一篇丹麥-挪威作家的虛構故事，後來流傳到瑞典，成為許多父母喜歡掛在嘴上教育後代的諺語，簡單來說是強調一個團隊裡，沒有誰能比任何一個人強。共有10條如下：
這樣貶抑個人出頭的文化，背後意涵卻很民主，就是即便公司老闆或公共政治領域的領袖，都要放下身段和所有團隊成員一起溝通，一起妥協。
後來返台後，我將當地人丟垃圾「示威」的故事，告訴了當初解答我瑞典文化的外商朋友。她微笑說，這個不算什麼，他們公司的執行長，要做公司重要決定時，是連行政總機與掃地姨都要諮詢的。瑞典企業的管理風格，並非台灣或歐美企業說的「TopDown（從上而下）」，而是平等思維，老闆對於基層員工的尊重，並不只是在員工面前表現親切，而是真實給出決定權，這也正是因為詹特法則的影響。
在瑞典的每一天，都要溝通？
如向外國人介紹瑞典的網站「Hej Sweden」，就指出瑞典人相當重視平等思維，並且簡單繪出當地「階級圖」：CEO、財務和清潔工（Cleaning）的階級位置都是一樣高的。
因為如此，瑞典人自認他們創立的企業，比較能良性競爭，不是惡鬥，就是因為所訴求的團隊文化，可以避免美國矽谷公司，如馬斯克或祖克伯等仰賴個人超級英雄領軍時，才強大的缺陷。一旦英雄老了或過時了，士氣就散。他們堅信這不會有每個成員平等互惠凝聚的力量來得長久。
反觀台灣，很多人看似在溝通，實際上沒有如瑞典人從民間到政府，細膩尋求共識的過程。一樣如皇家港的都市更新計畫、放到台灣，不知有多少人能忍耐這樣繁複的討論，不先隨意懲罰、攻擊和自己意見不同的人？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為了講好道理來發言？還是只想找最犀利的論點把異己逼退？這中間有很多的地方可以重新思考。
當然不是說，瑞典人的做法就完美，他們自己認為，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要尋求溝通，就是因為永遠沒有完美和諧的時候。
很多人聽到瑞典，直覺就是一直在領先全球創新的國度，像是愛立信通訊大廠，擁有非常多的電信設備與通訊領域的專利；在軟體方面則有音頻串流平台Spotify；這兩年最夯的先買後付，也是由瑞典獨角獸企業Klarna首創風潮。但是，不要以為他們的成功只是靠技術，團隊合作，才是秘訣。
根據斯德哥爾摩市府網站2022年資訊，皇家港社區創新仍繼續著，依照當初的永續思維方向未變，包括為了減少汽車使用，設計單車騎車通往市中心的快速道路，以及更完善的自行車停車場，以便鼓勵居民騎自行車等。看起來，共識形成得慢，不見得就成不了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