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縱,人稱Terry,一個台灣科技業界熟悉的名字。
出身交大的他,先後擔任中國惠普總裁、德州儀器亞太區總裁、與富士康國際行政總裁等重要職務。2012年離開富士康後,現在他成為中國大陸最受敬仰的創業導師之一,而且還是免費顧問,任何疑難雜症,他都免費諮詢。
義工有百百種,但誰聽過創業顧問義工?程天縱在個人的輝煌履歷上,再記下一筆。
批評一針見血 只為創業者好
每週固定3~4天,程天縱會來到深圳的小辦公室,這裡新創公司擠得密密麻麻。窗外陽光毒辣,照進這3坪大的小隔間,與他以前工作的辦公室相比,小了至少十倍。身旁工作牆上畫出超大的月曆,寫著程天縱每一天的行程,年紀60歲出頭的他,仍早中晚填得滿滿滿。
一看創業者坐下來,他立刻問:「你來找我尋求解答的問題是……?」此時創業者滔滔不絕說著,他研發出配備藍牙的電動牙刷,加上特製的牙膏丸,可以連到手機App,記錄下使用者每一天何時刷牙?一次刷多久?他想問,這樣的智能產品從連鎖酒店推起,有前途嗎?
程天縱一邊聽、一邊記錄,聽完立刻微笑回答:「李清照的詞『為賦新詞強說愁』,我感覺這(藍牙電動牙刷)是多此一舉!」,批評一針見血,完全不怕傷害創業者的心。
他分析,互聯網思惟應該應用在行銷上,並非產品設計上。功能的增加意味著成本的增加,連鎖酒店房價不高,成本掐得緊,不見得會引進價格較高的電動牙刷。另外還要教導酒店客人怎麼使用,花時間不說,教得不好容易被客訴。
「有風險」,是程天縱給的結論,然而牙膏丸卻是很好的想法,值得嘗試。聽到這裡,來諮詢的創業團隊才終於從苦瓜臉變成笑臉。
類似的情景,程天縱已經歷300回合。換句話說,他一對一、面對面輔導90分鐘的新創團隊,迄今總共已超過300個。
被大陸創客尊稱為「Terry老師」的程天縱,對市場前景的真知灼見,對產業發展的高度敏銳,吸引眾多創業者前來尋求解惑。還有人特地自北京、上海飛來深圳,只為這90分鐘的醍醐灌頂。
登記預約「掛號問診」的創業者每每排到兩個月後,有人在大陸排不上隊,還專程飛到台灣跟程天縱請教。
一位曾經時薪1000美元的IT界大老,如今無償貢獻自己的智慧及時間,為創業在路上的人指點迷津,正是程天縱現在樂此不疲的「新事業」。
創業者的「義工保母」 不求任何回報
在過去一年,這位創業導師的傳道成果不遜於過去在跨國企業的豐功偉業。他已協助30家以上的傳統硬體企業做「互聯網+」轉型、幫忙30家以上初創團隊,或進入孵化器、加速器,或獲得天使基金和A輪融資,進入中國和海外市場。
以他為首所組織的創客創業網路社區「Terry & Friends」(程天縱與他的朋友們),在微信群組擁有6000位以上會員,按照產品專業,分成機器人群、智能穿戴群、音頻群等30多群。迄今建立了超過2000位創業小伙伴的產品與供應鏈對接。每次舉辦演講總是萬頭鑽動,江湖地位不言可喻。
當這些創業者最終如願以償,度過初期難關,回頭感謝程天縱時,卻發現他什麼都不要。「我不要任何回報,你們創業成功是我最大的心願。」程天縱是第一位當上跨國科技公司亞太區總裁的台灣人,在大陸深耕多年,政商關係良好,自述「與江澤民吃過三次飯」。而後在富士康最困難的2007、2008年,受郭台銘延攬,臨危受命,帶領集團走出困境,直至2012年60歲退休。
淡出後,兩岸不少大企業三顧茅廬請他當顧問,其中包括百度董事長李彥宏,報酬高到無法想像,但程天縱統統拒絕,卻打從心底樂意當創業者的「義工保母」,為什麼?
「Terry & Friends的成立,是無心插柳,」程天縱回想,這一切緣起於2014年8月6日「深圳灣夜話」的一場演講。當晚他分享了對年輕人創業的看法,結束後聽眾不肯離去,繼續聊到半夜11點,隨即成立了微信群。
不到兩個月,微信群長得飛快,愈來愈多創業者加入,倏忽破500人,便與深圳灣夜話的主辦人、深圳灣社區創始人炫姐姐(網路化名)開發「Terry & Friends」,定位這是一個創意啟發的彙聚地、創新產品的來源地,更是硬體創業伙伴的互助站。
「減法」融入創客圈 「加法」助人圓夢
儘管是提供諮詢,程天縱也像在大企業上班一樣審慎。儘管已擁有35年的管理經驗,但深怕給出錯誤建議,他選擇先用「減法」。
「我不懂年輕人的語言,就放下身段採訪他們,」程天縱開始跟一些新創團隊「混」在一起,自掏腰包請他們吃飯,說年輕人講的網路詞彙,用年輕人用的微信聊天,認識何謂「爬樓」(看聊天記錄)、何謂「潛水」(看別人聊天自己不發言),努力轉化當「心態90後」。大半年後,才終於了解年輕人在想什麼、在做什麼,迅速打成一片。
在用減法融入創客圈後,程天縱接著選擇一組「加法」來實現助人的想法:免費諮詢+資源連接+生態圈培養,35年歷練變成資產。
過去一年來,住在台北的程天縱每月1/3時間待在深圳,機票錢自己出,進行一對一項目輔導,和創業小伙伴見面,引薦創業者到大企業和工廠參觀,替找不到生產線的創業團隊介紹生產線,替找不到金主的介紹創投,還幫忙代言新產品。
不收費,不限年齡,不拘公司大小,不計較項目好不好,程天縱對前來求助的創業者同等看待,更重要的是,他不投資。
「我不投資,因為投資會讓我在輔導時大小眼,只照顧我投資的,」不想因此產生佛家所謂的「分別心」,程天縱心知肚明,真正需要輔導的人,不是人人追捧的好項目,而是項目不好、堅持創業卻無人關注的一群小可憐。
創新谷創始人許洪波私下讚他:「Terry是有情懷的人。熱心幫助青年人,不占一點股分。」
T&F的背後,更隱藏著程天縱觀察創客運動帶來的深遠影響。事實上一幅宏大的科技新藍圖已在他腦中成形:透過T&F群裡的創業團隊,構建「山寨2.0」生態,打造領先歐美的物聯網產業。
「互聯網+山寨,就變成山寨2.0,」程天縱解釋著升級版暗藏的乾坤。隨著物聯網興起,透過開放合作,能把創意變現實。任何人受邀加入T&F,皆可運用這個生態中的資源,例如,只要新創團隊有創意,T&F的創客就能把創意做成產品量產。
「如此一來,就可以把深圳的力量釋放到全中國,」程天縱預言,由T&F開始,可以實現中國從世界工廠、世界市場,變成世界創新的來源。
如果要為這個未來定一個時間點,他的答案是「很快!」做為創客運動幕後的推動者,不凸顯自己的程天縱,淡淡笑說:「我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