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們是無聲的一群。不管外界如何汙名化,「18萬全包」「絕不加價」「跑掉免費再娶一位」,總是默默承受。
但近年來,這群女子站出來了。2003年,她們組成南洋台灣姐妹會,爭取自己權益,並對外界大聲疾呼,「不要叫我外籍新娘,我都是老娘了,還叫我新娘!」
「新移民女性」,是她們現在的稱呼;獨立、堅強、積極、勇敢則是實際寫照。
這一切改變,幕後靈魂人物正是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副教授、南洋台灣姐妹會組織發展委員會召集人夏曉鵑。從1994年起,她就持續關注新移民女性課題,引領她們活出自我,至今不改其志。
晚間7點多,永和社區大學「新移民中文.成長班」免費課程正在進行。教室裡,十多位新移民女性聚精會神聽著台上老師講解,也熱情參與討論。
其中,一位姐妹帶著小孩上課,夏曉鵑就坐在旁邊,協助照料這位姐妹的小孩,氣氛融洽,彷若她已是她們家中成員之一。
「別看夏老師外表酷酷的,但內心其實感情豐富,她是真心把她們當作姐妹的人,和她們打成一片,」夏曉鵑的指導學生,現任立委徐中雄助理陳雪慧表示。
從2002年起,永和社大繼高雄美濃之後,開辦識字班,便由志工擔任老師,夏曉鵑則是花費更多心力在政策法令方面,期使國家對姐妹們更加公平對待。
「新移民女性的議題很大,愈往下深入,才發現關照面超出想像,」留著一頭長髮,戴著眼鏡,舉止優雅的她堅定地說,「這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但很值得。」
夏曉娟是客家人,1991年台灣大學社會系畢業後,她擔任中研院研究員徐正光的助理,因此跟著進行屏東、美濃兩地客家農村比較研究,而來到了美濃。
這趟美濃之旅,帶給她極大震憾。她發現,當地已有不少男子娶的是印尼、泰國女子,但礙於她即將赴美攻讀碩士學位,並沒深究這個議題。之後,她每年回到美濃,發覺當地男子迎娶外籍配偶的情形,不減反增,為想要探究箇中原委,便於1994年,將博士論文題目鎖定這個主題。
理解,需從自身經驗出發
她回想20多年前,她母親的朋友,為了嫁給待在台灣的美軍,特地北上學習英文,終於如願嫁給一位美國海軍軍人。她意識到,東南亞籍女性,想嫁來台灣追求更好的生活,不正和多年前,部分台灣人想要嫁給美國人的本質是很類似的。
她在美國求學期間,也遭遇到白人老師歧視對待,更讓她時時提醒自己,在面對這些新移民女性時,不能再犯這樣的錯。「唯有從自身經驗出發,我們才能理解他人,」夏曉鵑反省。
夏曉鵑在處理新移民女性議題時,並不扮演主導者角色,告訴她們應該怎麼做,而是一位引導者,啟發她們思考、自覺,鼓勵她們表達意見。
為了喚起新移民女性自覺意識,她先從成立美濃識字班開始。在做法上,她找來詩人鍾喬合作,以「受壓迫者劇場」精神,自己編撰教材,進行教學,表演重於言講、提問題重於答案、分析重於接受。
上課主題也多從日常生活切入,以期引起共鳴。例如,「我的一天」題目,就請姐妹講出,在早上7點、10點、中午、下午2點、4點及晚上8點等時段,做些什麼,訓練表達能力,也讓其他同學更瞭解彼此。
等到姐妹中文能力逐漸提升,再針對公共議題發表看法。以環保主題為例,姐妹一共拿到三張圖片,第一張,一棟房屋,旁邊河流乾淨美麗;第二張,一棟房屋,旁邊河流卻被工廠污染;第三張,一個大問號。
接著,鍾喬就向姐妹提問,如果妳住第一張圖中的房子,但後來工廠搬進來,河流被污染,像第二張圖一樣,妳怎麼辦?
2003年,為了正名,夏曉鵑促成婦女新知基金會主辦「請叫我…,讓新移民女性說自己徵文活動」,之後,「新移民女性」獲得最高票,從此就開始這樣稱呼了。
獨立,一定要有自己的社團
只是,姐妹逐漸獨立,卻仍然無法達到自組社團的理想。直到一個事件發生,才引起重視。
2001年,內政部「家庭暴力及性侵害防治委員會」,為了籌設多語的外籍配偶求助專線,找上夏曉鵑及姐妹們共同成立的美濃愛鄉協進會。
但決標時,決選委員會以「美濃愛鄉協進會並非專業社工團體,恐不瞭解整個流程運作」為由,將她們籌畫多年的專案資源轉手給其他團體。這時,這群姐妹才發現事態嚴重,瞭解自組團體的重要性。
經過一番磨合,2003年12月南洋台灣姐妹會正式在高雄市婦女館成立,專注組織培育、公共教育以及法令規章三大面向。
從那天起,這群姐妹也彷彿任督二脈打通,脫胎換骨一般,勇敢發聲,甚至走上街頭,一改過去媒體不當塑造的悲情形象。2003年12月12日,姐妹會又與數個婦女、勞工、人權、移工、移民團體,正式成立「移民∕移住人權修法聯盟」(簡稱移盟),爭取自己權益。經過長時間討論,還促成移民法於2007年底修法三讀通過 。
在夏曉鵑多年努力下,這群姐姐妹妹終於有條件站起來,而夏曉鵑自己的人生因此也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