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謀:事後看來,2007年台積電「不做管理層收購」的決定絕對是對的。兩、三年後,我們看到市場成長的機會,迅速地增加資本投資幾乎3倍,不僅花光所有的自有現金,還要舉債,當然相應的結果是連續多年快速的成長——假使我們當年做了「管理層收購」,收穫這樣的獲利與成長就是不可能的事。(本文節錄自《張忠謀自傳全集(上下冊)》一書,作者:張忠謀,天下文化出版,以下為摘文。)
台積電在台灣成立的第2年,1988年,在美國發生了金融史上首見的「管理層收購」(Management Buyout) 案。
一個大規模上市公司雷諾納貝斯克(RJR Nabisco) 的CEO,為了要炒高公司的股價,並增加自己的持股比例,與一「金融機構」結盟,企圖以高於當時市價的價錢,收購所有市面上該公司的股票,而且仍由自己經營——這就是所謂「管理層收購」。
這樁案子的結局呢?股價被炒高了,但收購者不是該CEO結盟的金融機構,而是另一家「私募基金」。CEO反而失去了他的職位(注:Barbarians at the Gate , by Bryan Burrough and John Helyar, (Harper & Row Publisher, 1989),敘述這個引人入勝的故事。)
雖然這樁「管理層收購」案並沒成功,但此後不少此類案子都成功了。我沒有想到的是:居然「管理層收購」的可能性,也會發生在台積電頭上。
2006年是台積電破紀錄的一年,營收近百億美元,營業淨利近40億美元,當時市值(每股股價乘以股票總數)已超過500億美元。
2007年2月2日,高盛集團合夥人宋學仁來訪,建議高盛銀行結合別的金融機構,再加上向其他銀行的貸款,便可與台積電管理階層結盟做「管理層收購」。宋的說辭是:
聽了宋的說辭後,我答應考慮。一星期後我照原定的行程去舊金山做一次演講後順便去了紐約一趟。專管此類購併投資案的高盛資深合夥人康奈爾(Henry Cornell)及他的副手弗里曼(Rich Friedman)也是一位資深合夥人,來我紐約家討論此案。他們的言辭與宋大致符合,但對此案是否能做成,似稍較宋保留。
在此之後,我從紐約去德國法蘭克福,參加思愛普(SAP)的企業領袖會議,再回美國紐約,之後又去波士頓,參加MIT的理事會及經濟系的「訪問委員會」,然後才返台灣。
返抵台北已是3月4日,在這將近一個月的美歐旅程中,我有空閒時常在想這「管理層收購」案,所以在返台時,對此案已有相當定見,但仍請台積電財務處長做數字分析,並與CEO蔡力行有數次討論,蔡自二月知悉此案時即表示反對,我在三月返台後他仍繼續反對此案。
3月8日,康奈爾來台,與宋學仁到我辦公室,要聽我的決定。我告訴他們:我們不做!宋有點失望,但康奈爾卻有如釋重負的表情,並對我說,通常管理層非常熱心要做「管理層收購」,我是稀有的不願做者。(延伸閱讀│張忠謀與半導體結緣一生:關鍵是這通「1美元」賭氣電話)
其實我不要做的原因很簡單,主要的只有兩個:
總之,在2007年3月,我覺得台積電在公開上市的環境下,大有可為。如果做「管理層收購」反而綁手綁腳。至於管理層持股比例低,那就把公司市值做大嘛。
事後看來,2007年「不做管理層收購」的決定絕對是對的。兩、三年後,我們看到市場成長的機會,迅速地增加資本投資幾乎三倍,不僅花光所有的自有現金,還要舉債,當然相應的結果是連續多年快速的成長——假使我們當年做了「管理層收購」,收穫這樣的獲利與成長就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