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爾有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其實我們也可以倒過來用這層意思。當一個人的人格存在於我們的世界,他就在幫助我們思考。很多時候,他不必真的發言。他在,故他思。(本文摘自《閱讀的方法》一書,作者為羅振宇,以下為摘文。)
傳記類作品讀多了,我們自然就會知道,人的反應模式其實就那幾種。決定選擇的,更多的是所處的位置。所以,調用大腦中的人格模型,也是在做一個思想實驗—強行把當下的自己切換到一個別人的位置上,然後想像自己該怎麼做。
這意味著,請到我們「大腦會議室」裡來的人格樣本,不需要是「榜樣」,只需要是我們用得著的思維方式,所以多多益善。
比如,我們絕大多數人這輩子都不會去當政治家,但是政治家在複雜環境中彙聚共識的本事,我們又都會用得著。
要知道,政治家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各懷心思的人統一到同一個陣營。而他們最大的恐懼則是,堅持了一件正確的事,但是沒有人跟隨。就像美國前總統小羅斯福說的:「你想領個頭,但回頭一看,身後一個人也沒有,這種情況多麼可怕啊!」
所以,讀幾本政治家的傳記,看看他們是怎麼做的,需要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把他們「請出來」問一問。
在這些書中,我印象最深的段落,是關於美國前總統林登.貝恩斯.詹森的。詹森出身低微,早年甚至當過垃圾清潔員,也沒有什麼個人魅力,是從底層一步步走入政界的。這麼一個人,是怎麼讓那麼多人追隨,後來當上總統的呢?一本叫《硬球》的書裡記載了這麼一個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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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詹森剛剛成為一位國會議員的祕書,住在華盛頓的道奇飯店。
在這群地下房客中,有一位22歲的青年,他體格魁梧而笨拙,長了兩隻大象一樣的耳朵。他剛成為德克薩斯州民主黨眾議員理查.克萊柏格的祕書,兩週之前他還是休士頓一所中學的教書匠。
這位青年在道奇飯店度過第一夜的時候,就有一些奇怪的舉動。那些舉動,直到臨終之前的幾個月,他才告訴了他的好友兼傳記作家多里斯.基恩斯。
那天晚上,林登.詹森一共沖了4次澡。他4次披著浴巾,沿著大廳走到公用浴室,4次打開水龍頭,塗上肥皂。第二天凌晨,他又早早起床,5次跑去刷牙,中間間隔只有5分鐘。
這位德克薩斯州的青年人,這樣做有他自己的目的。飯店裡還有75個和他一樣的國會祕書。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認識他們,認識得越多越好。
他的這一招成功了。在華盛頓還不過三個月,這位新來乍到的人就成了「小國會」的議長,那是一個由眾議院全體助手組成的團體。
這是詹森在華盛頓的首場「演出」,他展示了自己基本的政治手段。他向我們證明,向上爬就意味著結交人,兩者事實上是一回事。—(美)克里斯.馬修斯《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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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當政治家沒關係,讀了這個段落,我們會知道:第一,認識更多的人本身就是競爭力;第二,我們可以把別人忽視的平凡場合當成自己的戰場。
如果你初入職場,剛加入一家陌生的公司,而詹森就在你身邊,你猜他會建議你怎麼做? 其實,尋求「人格」的幫助,甚至都用不上他人,用自己就夠了。更準確地說,是用想像中不同情況下的自己。
假設你是一名家長,正在罵孩子,罵得特別生氣。這時候有一個錐心之問:「你真的很生氣嗎?」你可能會說,我被孩子氣糊塗了,就是很生氣。
那我們再假設一種情況:孩子的班主任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你接起電話,是不是馬上就能摁住怒意,口氣平和起來?
面對老師能耐住脾氣,是因為你很自然地切換了自己的情緒狀態。而在孩子面前耐不住,無非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手中握有權力。
每當這種時候,把一個「理性狀態的自己」請到「大腦會議室」,一定會大有幫助。
有一個很有趣的思維方式,叫「10+10+10思維模型」。意思是,當我們要做一個決定時,我們需要想像另外三個自己:10分鐘之後的自己、10個月後的自己和10年後的自己。想像一下,他們會如何看待當前的這件事?
如果我要和朋友發一次飆,大概平均時長10分鐘後我就後悔了。那個10分鐘之後的自己會出面勸解:算了算了,何必逞口舌之快?如果我發願要學一門外語,10個月後的自己會覺得非常難受,而10年後的自己會覺得自己當年真是好樣的。
在同一個軀殼裡,居然住著這麼多不一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