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多一分就好
我在念大學時,有時不小心經濟學原理考個五十九分(請注意只是不小心),我心中會非常希望老師能再施捨一分給我,只要一分就好。這一分對老師個人事小,對我及格與否事大,且由於當時考題都以問答題為主,故多給一分應該是老師自由心證的問題,絕不會影響老師公平無私、正義凜然的權威。不過由於對老師無上的尊敬,心中深怕如此做表示不信任老師的專業,所以從未去請求老師施捨這一分。
歲月如梭,轉眼我也成為一位大學教授,也有不小心給學生五十九分的時候,但這一代的學生比我當年有勇氣多了,得到五十九分的學生大都會來要分數,他們會說:「老師,拜託啦,這一題別人都有八分,我只有兩分,能否再給一分就好,拜託啦!」我心中也會想:「只有一分嘛,就算了。」便會將五十九分改為六十分,所以成績單六十分的同學,原先可能是不及格的。
這種得到五十九分再來爭取一分的情形,一旦發生多了以後,要求改分數的同學太多了,我也會漸漸變聰明,乾脆將原先五十九分的自動給六十分,原先為五十八分的則給五十七分。如果將學生的成績畫成一個直方圖,就會發現這個圖形不是常態分配,而是在五十九分出現一個大凹洞,但在六十分處卻過高,表示我對分數進行一些調整,這種現象,我自嘲地說,「這是五十九分效應」。
這五十九分其實反映的是人們心境的一個障礙,或稱之為「門檻」。我發現這門檻無處不在,它也存在於公司的年終盈餘,投資人千萬要小心盈餘所產生的「五十九分效應」。
「合法」操弄盈餘
每一家公司在年底做帳的時候,都可能面臨五十九分效應。當公司的盈餘為負的一點點,公司的老闆會想:「公司今年不賺錢,股東一定會質疑盈餘為何是負的,即使這負的金額不太多,但股東可能也不會罷休。如果能做一點什麼,使公司盈餘改為正,即使只有正的一點點,那麼股東就不會過分質詢我。」如果經理人的紅利是依盈餘為發放基準,則經理人更會想將盈餘調整好看一點,反正這又不違法!所以公司老闆或經理人就會與會計人員討論,是否能合法地運用一些方法,讓盈餘更好看:
(1)將今年的某一部分費用列到明年;
(2)預先認列未來收入;
(3)再不然就賣掉一些股票或票券,只要盈餘不要為負的就好。
所以報紙有時會刊登:「某某公司今年營收不理想,決定賣掉手中台積電股票,預計可進帳新台幣2億元」,這時大家就可知端倪。當營收不好,如果不是大環境因素,就是表示經營方向有誤,與手中持股何干?但因賣掉持股,可使盈餘好看些,所以不惜賣祖產以增加收入,應付大眾的質疑。
一旦我們瞭解盈餘管理存在於每一個公司,就不會訝異美國一位商業小說作者柯恩(Charles Cohen)將「盈餘管理」列為企業十大惡習之首。柯恩這位作者也曾經開過一家公司,他說,他二十六歲初出茅廬創業的第一年,有一天和會計師(一位正直之士)商討盈餘的問題。
他問會計師,「我們賺了多少錢?」會計師的回答是,「你想賺多少?」
我們以前或許還不太懂他們的對話,現在則較為具體了!也就是盈餘不是衡量公司績效的可靠標準,主因在於盈餘數字是可以合法操弄解釋的。書中又提到,一個盡職的會計師也許會告訴你,公布公司的盈餘可能會付出昂貴的代價,再教你如何輕易地以合法手段隱藏盈餘,藉以逃避。結果出現了諷刺的結論:一家業績良好公司按正常作法呈報的盈餘只有蠅頭小利,甚至虧損;而一家表面財報上賺一些錢的公司,其實是有相當的虧損。
盈餘有如此大的變化,任何學者或分析師要以此資料進行績效評估分析,其實都應非常小心。因為當盈餘低時,並不表示該年度公司績效差;而當年盈餘高時,也不表示該年度公司的績效好。只有充分瞭解公司做帳的方式,才會得到正確且有意義的答案。
所以我們除了由盈餘判斷一家公司好不好,也要參考別的指標。以前我會建議參考報表是否由好的會計師簽證,但自從安隆案(Enron)之後,我也不敢再如此說。
除此之外,美國最富有的投資家巴菲特(Warrant Buffet)認為,掌握財務會計、銀行會計(但不是學那種如何記帳的會計),是在投資中自我保護的一種手段。他說,「當管理者想把企業的現實狀況告訴你時,可以在會計學的規則下進行。不幸的是,至少在某些行業,當管理者想敷衍塞責時,也可以在會計學的規則下完成。如果不能辦別清楚這種區別,那你就不應該涉足投資行業。」
他的意思就是,我們如果想投資,就應有財務知識,否則,就不要選擇購買股票。換言之,如果一開始就不懂閱讀公司的財務報表,那麼選擇買進股票純粹就是一種賭博。
由此看來,所有公司財務報表的盈餘竟然都不可靠,我們投資人真的要非常小心了!(本文摘自本書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