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這群平均2、30歲的年輕人,面對現實的生存壓力,心中充滿了挫折感,他們以憤怒情緒表達,但背後卻藏著擔心與害怕。為了生活打拚,希望家人過好日子,當我年輕時,不也是如此嗎?(本文摘自《正念溝通力:關係更親密》一書,作者為吳錫昌、凌憬峯,以下為摘文。)
學習正念就是企圖去複製身心合一的效果,很多科學研究指出,透過專注力提升,可以達到很多現代人所缺乏的平靜與心無旁騖,產生紓解壓力或工作效率提升的諸多好處。這當然也會促進溝通時的敏感力,有助於覺察自我和他人的身心的變化。
每個人都有背後的故事
有一位飽受同事霸凌的學員問我:
「為何溝通要同理心?如果對方就是天生和我作對的,我去同理他,自己不就示弱了,我就恨不得就打他一拳。父母看到失控的孩子,如果同理與慈悲,那不就是讓他飛上天去了。非要揍一頓才會乖。」
這位學員說的沒有錯,當人被激怒時情緒一起,哪管得了那麼多。我們都假設敵對的一方是無藥可救、無法改變的,所以溝通需表現強硬態度,否則無法解決問題。殊不知他們和我一樣,也有其背後的故事與原因,同樣地善良且具有良知。
用同理心和智慧面對罷工現場
我曾經身為工廠負責人,這是一家中國上海約4000多人的工廠,生產著供應全球的重要電子零件。在日以繼夜地提高產量的壓力下,品質卻又無法提升,因為幹部的溝通不良,最後引發了一場罷工,這場無預警的罷工,考驗著我如何處理的智慧。
現場與一群憤怒的員工面對面,其中充斥著不滿的情緒、猜忌和溝通不良,言語上若是輕忽了,很容易一瞬間引發。罷工者表面上看似猙獰,背後其實都有一顆柔軟而脆弱的心,我也是藉由這點切入主因,最後才能化解了這場危機。
罷工現場很混亂,我懷著不安的心情代表資方,走上談判桌。十多位激動領班和生產線代表,大聲地訴說著他們的不滿和要求:品質的嚴格要求下,員工績效獎金減少了,他們覺得被剝削、被壓榨、被歧視。工人們主要來自蘇北、四川和其他中國偏遠的農村,為了過更好的生活,來上海打工……,大家不滿情緒正高漲。
「當我年輕時,不也是如此嗎?」
我先表達了沒有善盡照顧大家的歉意,說:
「我很抱歉,工廠的管理方式,讓大家難以忍受……」
接著我試圖去理解,發動這一場罷工事先的原委與過程,並問了一句:
「今天的罷工,可能帶來工作重大衝擊,你有告訴你的愛人或親人嗎?」
這個問題讓一群人突然地都靜了下來,我繼續問:
「這是一個重大決定,為什麼不讓他知道?」
一瞬間的沉默,閃過一些遲疑,突然之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我怕他擔心。」
我看著他們的眼睛,這群平均2、30歲的年輕人,面對現實的生存壓力,心中充滿了挫折感,他們以憤怒情緒表達,但背後卻藏著擔心與害怕。
為了生活打拚,希望家人過好日子,當我年輕時,不也是如此嗎?每個人都有著:
一想到每個人都有家人、孩子,若要做出冒險的行為,也不希望他們擔心。
的心意。抗議者流露出對家庭的溫和表情,讓我突然感受到一絲理解。我說:
「參與罷工的員工,即使離開原工作,也都會被業界視為問題人物,影響長期的機會和發展。你們一定不願意在工作履歷上留下污點吧?」
接著向他們承諾:
「我將盡力讓大家不受到傷害。無論今天談的結果如何,問題就止於我們之間。我保證!」
冗長的會議結束時,或許也沒有最好的解決方法,但同理心無疑地主導了我的態度。我似乎也理解了他們的無奈處境。會後我主動地伸出手拍拍帶頭組長的背部。他似乎嚇了一跳,肩膀震動了一下,手掌心一瞬間傳來的觸動,一輩子難忘。他沒有再抵抗,給我一個善意表情後離去。
故事的結尾是,他們接受我的建議,很快地復工。事件落幕後,我站在生產線的立場,做出了彈性的調整。
「慈」「悲」是溫柔的韌性
世上沒有絕對的壞人,每人都在自己的立場上,為了生存做出努力。
「同理心」是從自己覺知開始,感受到對方處境與苦難的能力。為了自己家人有更好的生活,每人都心同此理。在這樣基礎下,對方不再是硬邦邦的態度、不可改變的立場,他和我們一樣辛苦地追求生活的美好而努力不懈。
慈悲心的「慈」是體會到,對方的開心和成就,一種為他而讚嘆的感受;慈悲心的「悲」是體會到,對方的困苦和為難,一種想要幫助他的情感。
在那劍拔弩張對立的一刻,我體會到對方的脆弱,他們就和我走進會場前一樣感到孤獨而無助,但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逃避災難的本能,而同理心是串起每個人情感的線,具有改變的力量;慈悲則是溫柔的韌性,可以化解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