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在這個時候想演出貝多芬九大呢?其實我在兩、三年前就有系列演出貝多芬九大的構想,並且計畫要在這五場音樂會中,連同他的五首鋼琴協奏曲一起演出。後來阿巴多(Abbado)帶著柏林愛樂交響樂團也做了這樣的演出。我想既然連阿巴多都做了背書,這演出就一定沒問題。
演奏九首,一大挑戰
貝多芬九首交響曲在管絃樂團的演奏上是經典,透過整體包裝的一次演出,國內還未曾做過。我覺得國家交響樂團(NSO)偶爾創新的感覺還不錯。其實NSO應該在十年前早就要做了。對指揮工作者而言,這些曲子是訓練上很好的素材。一個音樂總監接下一個樂團時,都會希望先建立新的氣象;演奏貝多芬九大可以證明這個樂團的水準和指揮的工作成就。
九首交響曲一口氣演出,真的是個大挑戰。它不像海頓的作品,演奏九首可能都一樣。貝多芬是每一首都講不同的東西,每一首的技巧都有變化。我想這次的演出都在預期之內,對樂團和愛樂者都是成長。
我對貝多芬並不會有特別的偏好,對他也是如同一般人的定見。他的確可以說是一個怪人。很明顯的,他不只專注在音樂上,還會同時對地球上發生的事賦與關注。所以,貝多芬會因為拿破崙的功勳而寫下「英雄」交響曲;會因為要報答別人的資助而作曲題獻。他也會因為景仰作家席勒和歌德而創作,最有名的作品便是第九號交響曲。我想,他是第一個會主動跟社會有互動的作曲家。莫札特的歌劇作品雖然也有以幽默諷刺手法反映時事,但並不如貝多芬那麼緊密。
做為一個指揮家,我們不管面對哪一個作曲家,都要有同樣的投入。我只是感覺到以前指揮貝多芬歌劇演出,其音樂中的力量真的很大。我記得第一次第一場演出完,我整個人都癱在台上沒辦法動。那不是身體的累,而是音樂給人的力量。貝多芬每個音寫下去都經過多次考慮,而最後去蕪存菁才能留下來。
貝多芬單號交響曲─較「主動」
一般觀眾在欣賞貝多芬九大交響曲時,可以稍微區分出來,凡是單號的交響曲——即第一、三、五、七、九號,聽起來都是比較「主動」的音樂,比較有精神,情緒表達也比較極端。而偶數的第二、四、六、八號交響曲,訴求都比較軟性,有點女性化。這也是為什麼音樂會中比較常被演奏的多是單號數曲子,因為感覺比較直接。當然這種區分只是巧合。
除了這九首交響曲之外,我還找了國內五位鋼琴家——王青雲、劉孟捷、諸大明、仙度拉及葉綠娜,和國家交響樂團合作演出貝多芬五首鋼琴協奏曲。這五個鋼琴家橫跨老中青三代,有男性、女性,可充分反映出不同的生態。在我的觀感中,他們的確都是詮釋貝多芬這些曲子最好的人選。
這一系列貝多芬九大演出完後,我會希望能以類似形式完整呈現的是馬勒的作品。但我想那將會是一個「共襄盛舉」的方式,我會邀請不同樂團來演出,而不只是國家交響樂團。
(簡文彬是國家交響樂團音樂總監,郭大微是台北愛樂電台行銷企劃部副總經理)
九大交響曲、
九種生命見證
承接古典樂派傳統,貝多芬第一號和第二號交響曲仍保有海頓和莫札特的影子。當時正值啟蒙運動時期,一般中上社會的貴族人士,仍對音樂採取高道德標準,認為音樂就應該悅耳、好聽,不應表達太多的個人情緒。貝多芬剛開始創作交響曲時,無可避免地會參照前兩位大師的結構和風格,所以下筆極為謹慎,也比較偏傳統中規中矩的形式。但已可聽出貝多芬想要有些改變的企圖心。
貝多芬改變的企圖心,在他第三號交響曲「英雄」中完全展露。結構上,這部作品總長度達五十五分鐘,史無前例。在他之前,海頓、莫札特的作品大多寫給貴族聽,所以長度都不超過三十分鐘。「英雄」這部作品還反映了時勢潮流。當時法國的拿破崙東征,所向披靡,原本貝多芬這部作品是要題獻給拿破崙。但當拿破崙自立為皇帝後,貝多芬極為憤概,因而把封面上題獻給拿破崙的字樣塗掉。這部作品風格和海頓、莫札特完全不同,已經有個人情緒產生,可說是貝多芬對心中英雄形象的歌詠。
第四號交響曲是貝多芬較少被人提及的作品。它夾在宏偉的第三號交響曲和悲壯的第五號交響曲中間,清純、優雅的風格,被作家羅曼羅蘭形容為「山谷裡的一朵小幽蘭」。
接下來的第五號「命運」交響曲,是被大家所熟知的作品。貝多芬寫這首曲子時,已遭受耳朵慢慢聾了的打擊。他身心俱創,在這部作品裡聽得出與命運搏鬥的意志。
第六號交響曲「田園」和「命運」可說是雙胞胎作品,都是在同一時期寫成,也都表現出貝多芬的性格。第五號展現貝多芬要與命運對抗的力量,而第六號則是他耳聾期間去森林散步所寫,表達了他從大自然中重新獲得生命的力量。
而第七號交響曲節奏強烈,被形容為「酒神巴卡斯的狂歡酒宴」;有人開玩笑說貝多芬很可能是在酒醉的狀態下,寫成這部感情奔放的作品。如果第五號交響曲反應了他命運的低潮,第七號則顯現他心情最亢奮的狀態。貝多芬當時已全聾,但藉由這部作品,他似乎宣告了自己還可寫出超越過去的作品。
類似於第四號交響曲,第八號交響曲有些許回到十八世紀海頓、莫札特時代優雅的感覺,但仍保有貝多芬振奮節奏的獨家味道。
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具有劃時代意義。它是音樂史上第一個把聲樂曲融入交響曲的作品,開啟了後代馬勒的仿效。這部作品也史無前例再度創下八十分鐘的長度。
這部作品最著名的是第四樂章的大合唱「歡樂頌」。其實第九號交響曲的創作緣由比他其他任何一部交響曲都早。十八世紀末,當貝多芬讀到席勒的作品「歡樂頌」時,他便決定要寫一首曲子,把席勒的詞和歡樂融入其中,但尚不知會以什麼形式呈現。當時他仍健康、尚未耳聾。但真正完成這部作品已是三十年後,他已完全聽不見,但他心境似乎回到過去,整曲呈現出平靜、博愛、和平世界的期許。正因為如此,全世界有劃時代大事時,這首曲子往往會被演奏出來。例如柏林圍牆倒塌、東西德統一,還有每年的跨年音樂會等。
(以上內容由台北愛樂電台主持人邢子青口述,郭大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