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美馨,日出了!」我大叫領隊,同時興奮地從睡袋中抓出暖暖的相機,裹著睡袋掙扎著坐起來,掀開帳蓬,猛按快門,剎那間紅透的半邊天,讓我驚豔得說不出話來。波蘭鴉絨的溫暖,使我不知不覺縮回睡袋裡,只是目不轉睛地欣賞大自然搬戲,任憑朝陽把臉頰染紅。
這是玉山國家公園「南二段」雲峰前營地,標高三千一百二十五公尺,天才隊員們的無心之得,把帳蓬搭向正東方,於是讓留守的領隊與我嘗到「躺在睡袋裡看日出」的欣喜。本來我應該與隊友們一起攻頂雲峰(高三千四百四十公尺)的,卻選擇留守取水,無他,如果我不保留體力,晚上勢必得「披星戴月」(摸黑也),老太太硬撐「勇士級」的行程,後果堪虞。幸好領隊、隊友也不相逼,只說我會後悔。「後悔?」我早過了追星撈月的年紀,更不敢奢望完成百岳,「半百老嫗」得以跟「青壯勇士」同行六天,在海拔三千公尺以上的山頭、稜線、溪谷上上下下,在箭竹沒道的山徑鑽進鑽出,小心翼翼地走斷崖峭壁、獨木橋,雖然速度嫌緩,已經心滿意足。老天作美,以絢爛的日出犒賞我的「自知之明」,我十分驚喜,連僅有的一絲遺憾也悄然消失。
年歲漸長,逐漸懂得信手拈來的不落痕跡,也安份於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偶然一點無心插柳柳成蔭的結局就讓我欣喜莫名。「無所求」使我知足常樂日日歡喜,沒有過就是功。滑了跤高興少走一步,迷了路走「獸徑」,高興多一番認識,也有滑草的機會(路跡太不明、又陡,乾脆坐下來順著矮箭竹滑行),褲子破了才有新的!
前一陣子疏於澆水,任由陽台上的花草自生自滅,留下一些「懶人花」──懶主人的花,知名與不知名的耐旱植物。春天一到競相開放,我得空一視同仁全部澆水,那不知名的野花雖不甚優雅,卻是欣欣向榮,引來一對班鳩築巢、孵卵,每日清晨咕咕鐘似地叫著,有時溫柔像夫妻倆對話,有時高吭引來其它鳥聲相互呼應,彷彿互道早安。我在巢邊擺了小米與水,免去親鳥覓食的辛苦。在陽台另外一側也擺一盤小米「招待」諸親好友,小小的陽台好生熱鬧。於是我堂堂列入「養鳥一族」,即將升格做「斑鳩阿媽」。「斑鳩有糧天地寬」比「野鶴無糧天地寬」的境界多一層保障哩!台北的天空,原來也可以充滿「野趣」。
厭倦了社會亂象,更加珍惜我的腳所能踩到的美麗土地。愛台灣,愛台灣自然的山林;愛台北,愛台北的天空,愛這份寧靜致遠的怡然,當自己與萬物取得和諧,與自己相處將更融洽。「亂」字自然不沾邊。(本文作者為牙醫師)(專欄言論不代表本刊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