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推行科普運動的人,常有很深的挫折感,雖然義務教育已經提升到九年,文盲人數也大幅減少,但是整個社會仍然是非常迷信。受過教育的民眾仍然會相信報紙、電視上怪力亂神之事,如隔空抓藥、穿紅衣去上吊會變厲鬼來報仇等無稽之談。
所謂科學的態度,最基本的精神就是「虛無假設」,對任何一個現象先假設它不存在,只有在實驗推翻「虛無假設」時才承認它的存在。也就是說,假如說有「鬼」,在科學上必須證實鬼的存在,如看到鬼或摸到鬼,才能承認有鬼這件事,而且主張有鬼的人應負舉證的責任,不然每個人都站出來亂講會造成社會不安。
可嘆的是我們的國民都不瞭解這一點,也沒有統計學上機率的概念,很多事都偏向迷信的解釋。比如說,當你正要打電話給某個人,而那個人就打過來時,大多數人把它歸因到「心有靈犀一點通」,而不會去想到機率。其實如果拿個本子記錄電話次數,你會發現有很多次你打電話找他,他都不在,這個「不在」其實馬上就推翻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假設,但是你的記憶並不會記得這件事,因為打電話找人,找不到是常態,你不會刻意去記它,但是一旦碰巧對上了,你就會很訝異,一個驚奇的事情你會特別地去注意。
我們的大腦不停地在對外界事情做解釋,因為我們對機率不熟悉,於是大腦就找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來解釋這個巧合,你就認為你與他有緣分了。又好像搭飛機之前,很多人會忐忑不安,害怕飛機出事,一旦飛機平安降落,剛剛的不安立刻煙消雲散,然一旦飛機失事了,先前的不安都成了預感,「我就知道這班飛機不能坐,一早起來就心神不寧!」人的這個特性加強了我們迷信的解釋。
一般來說,知識的傳播永遠趕不上道聽塗說,這點非常令人不解,為什麼人不容易被科學證據說服,卻願意相信江湖術士呢?這種不科學現象不僅台灣如此,科學先進的歐美國家亦是。
一九九八年蓋洛普民調中發現,有二六%的美國人相信有心電感應;有四七%的人相信有UFO(不明飛行物);四九%的人相信鬼可以附身。而英國也好不到哪裡去,愛伯丁大學心理系一百周年紀念時,曾經在園遊會中讓與會的學生家長回答十六個電腦問題,看看他們是適合做科學家還是詩人,結果發現有一五%的人不知道太陽是個恆星,二四%的人不知道地球圍著太陽轉一週要一年,三一%的人認為抗生素可以殺死濾過性病毒(這題台灣的比率可能要更高);六九%的人認為我們只用到十分之一的大腦。
這些數字值得科學家放下實驗,老師放下教鞭來想想我們的科學教育哪裡錯了,為什麼科學無法生根?在展開二十一世紀的教改前,我們恐怕應該先釐清一下這個問題。(本文作者為國立陽明大學教授,認知神經科學實驗室)(專欄言論不代表本刊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