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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勇的最後聲音

王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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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行

1996-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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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勇的最後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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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96 / 10月號雜誌 第124期遠見雜誌

是歷史的必然?還是歷史的偶然?強人的下一代必須面對各種責難,承受各種壓力。

蔣緯國在「千山獨行」一書中體會得很真切:「一般人如果六十分算是及格,蔣家人可能被外界期待要達到一百二十分才算沒有虧負這個姓!表現好是應當,因為他姓蔣;這樣的期待,對我們後輩來說,是莫大的壓力。」

沒有蔣家的餘蔭,必須走出蔣家光環的蔣孝勇,在兩位兄長相繼過世後,承受了此蔣家任何其他人更多的壓力,如今,他更得面對人生最大的困境--食道癌。

今年開年見他時,他不停地打著嗝,平常少離手的香菸已不復見,還說:「我馬上要進醫院做些檢查。」

再見他時,在榮總病房。經過了長達十小時的手術,恢復中的他,坐在輪椅上還自嘲:「抱歉,讓你們看到我這個鬼樣子。」

九個月來,患了難治之症的蔣孝勇,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說了好幾次「只是時間的早晚」。他沒有放棄治療--在台灣,在美國,甚至往病例最多的中國大陸尋醫;更沒忘記好多父親交代要做的事--整理資料、探親、勘訪長輩們的終極處所……。

經過內在身體抗癌的折磨,與外在移靈事件「政治化」的干擾,他「覺得很煩」;自認是一個「有點孤傲,面對現實,不會洩氣」的人,他毅然決定接受訪問,坦率地談他的父親、家人、國事、家事。他希望世人對這些能有比較真實的了解,而不是道聽塗說,以訛傳訛。

他的思路清晰,說話仍是一貫周密,也常常欲言又止,話說半句;他俏皮地說:「我沒有記日記的習慣,因為有些事記錯了不妥當,記對了也不好。」

他說話仍然講究輕重,對每一個可能出現或需要保留的名字,都再三斟酌,「我無意諷毀或傷害任何一個人,我只是把我了解的事情講清楚。」

在多次訪談中,他偶爾會情緒激動,眼睛溼潤。尤其是談到母親蔣方良女士「白髮人送黑髮人」、「孝嚴、孝慈認祖歸宗」一事時,不禁潸然淚下。「我的母親也滿辛苦的,一個人嫁到中國來,父親過世以後,又是白髮送黑髮,我總希望能避免她再受到一次傷害。」

蔣孝勇從不避諱他的病情,「我的腦子剛動了手術」、「我這兩天情況不太好,白血球太低,上不來」。對於治療、用藥與反應,他如醫生般清清楚楚。中藥與西藥並用,西醫化學治療的毒,他用中藥維持體力來抗衡。他甚至在化療過程中,抽了三天空去香港採購中藥。

除了消瘦、臉色蒼白外,他的聲音洪亮,並不恐懼死亡,甚至說:「我死了,把身體燒成灰,埋埋就好了!」

回憶往事,他要留下一些事實紀錄,有些是他多年來在父親經國先生身邊的觀察,有些是敏感的政治人事,有些是他自己參與的了解與心路歷程……。

對於個人的是是非非,他承認:「年輕時都會闖一些禍。」也不否認:「有時是被人利用,有些是別人假借我的名義去做的。」

從祖父過世後,蔣孝勇就一直跟隨在父親身邊,是經國先生最親近與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經國先生的人。他說:「我從來沒有把父親當做總統或主席,我一直就當他是我的父親。」因此父親問到他的事,他一定直話直說,不管父親喜不喜歡聽。

由於蔣孝勇的親情與接近,他的談話就成了了解經國先生晚年最重要的資料;而經國先生對自己孩子所表達的看法,也應是最真實坦率的內心想法。

對於國事政局的轉變,蔣孝勇只用了「這是國運」四個字來形容;不過他一再重複,改變國運的有兩個關鍵性事件:一是孫運璿院長病倒,一是經國先生早了半年離世。

在訪談中,他清楚地指出,對於國家未來,經國先生早有布局,那就是「黨政分治」。

如果當年經國先生身體狀況較好,他不會再任總統,而只當黨主席,同時心目中也早規畫好副主席人選,這個人是能認知中國國民黨歷史、信念和方向的人,但不是傳聞中的中生代;在軍方,經國先生早認為已做到「軍隊國家化」了,因此不在安排中。

蔣孝勇的訪談,會不會成為蔣氏家族「最後的聲音」?會不會是「最真實的紀錄」?本刊將陸續刊出將在近代史占一席地位的那些材料。

父親辭世倏乎八年半有餘,而今,適逢個人身體欠佳,僅願將其間一些事物予以明述,唯其原則:一者絕不參雜道聽塗說之言,二者,必為本人為當事人。

其目的在於減少部份坊間不必要之傳說,往後又落為歷史之無頭公案,本乎赤子之心,難免可能造成傷人之處,敬此先表歉意,謹誌。

--蔣孝勇

對祖父、父親奉安的看法

我把生死看得很淡,也就是面對現實。我跟太太說,自己覺得還有點孤傲,也可以說是自以為得意的事,就是我對自己的身體還滿樂觀奮鬥,不會洩氣。

根據醫學統計數字的報告,我的病情並不樂觀,而且生命有局限,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只是在生命結束之前要能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赴大陸看病結果如何?

如果我本身不去一下大陸,就沒辦法了解情況。我去的真正目的有兩個,一個是看病,一個是想回鄉看看。以我祖父的奉安來講,就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因為他的歷史定位與我父親的情況不太一樣。

當初,我本來要去幾個地方的,北京、溪口、上海、南京、黃山。沒想到腦子長瘤(癌細胞轉移到腦部),所以就趕回來治療。去黃山的原因,是因為我父親整個中國都去過,就是黃山沒到過,我是想代父親去了個心願。

我在北京的醫院住了三天兩夜,那邊是滿重視的;而且在大陸上有點很好,就是中西醫並用,並不牴觸。本來去的時候我還怕傷了他們西醫的心,就說:「對不起了,我要給中醫看一看,希望你們不要在意。」他們說:「蔣先生你放心,我們這邊是你不要我們找,我們還是會找的。」後來我才弄清楚,他們的門診中,內科中醫是最忙的,外科中醫排第三位,可見在大陸上他們對中醫的重視。後來還找了一位有西醫底子、腫瘤醫院的院長來幫我會診,也帶回一些中藥來,自己調養調養。

是不是比照國父的奉安?

對於奉安,我覺得不能凡事都比照國父;至於硬要要求國葬的可能性,也實在存疑。但是各地對奉安的習俗不同,如果單以對父親而言,子女期望他回到家鄉溪口奉化,難道會是不孝嗎?

祖父將來奉安南京,如果那個時候「中國國民黨」仍是「中國國民黨」,而非「台灣國民黨」,那麼比照當初對總理的稱呼方式,以「中國國民黨葬先總裁蔣先生於此」,又有什麼不可?

為什麼說探親被政治化?

祖父、父親一生淡泊名利,以我的觀念,他們能夠長期活在中國的歷史中,遠比舉行任何奉安儀式要來得重要得多。

去大陸看病,我是跟李登輝總統講過,但是他的幕僚人員以為我們叔侄之間已經勾結好,要與他們(對岸高層)接觸談判,就太政治化了。其實,當我到達北京的時候,就表明了純屬看病。

今天雙方意識型態還有差別,並不是洽談相關問題的恰當時機,但我仍然堅信「中華民族統一的必然性」。而意識型態的漸次拉近或對立消失,只有靠誠意加上時間才能慢慢解決。

一如這個差距我不認為在短時間之內消弭不了,而是如何往這個方向一步一步相互接近,路並不是不能鋪。中共的堅持或是我的看法,不能說沒有中間的交集點,而是需要時間。

基本上我的理解,對於奉安的事,對方並不排斥,只是時間的問題。因為對中共來講,他們在文宣方面,對於祖父在抗戰期間對中華民族的貢獻是完全地肯定;另一是對父親建設台灣的成果也是完全地肯定。所以他們沒有尖銳鬥爭立場的必要,只是想用這個牌,看看對統一有沒有幫助。方向有、目標有,至於能不能夠完成,是操之在人而不在我。要問需要多少時間,什麼時候完成,或做到什麼程度?目前都言之過早。我想快的話,一、兩年內有眉目就已經不錯了。

現在慈湖、大溪修房子要點經費都很困難,這個我不太願意講。人員裁減,經費根本無著。現在這個事情提出來後,經費撥得倒很快,發包也發包好了。我與孩子到慈湖、大溪去,跟他們講修繕的工作事宜。這幾年誰管過?根本沒人管。不管怎麼講,遺體總在那邊吧!總是要盡一份心意嘛!但是根本就沒人管,想想真的滿心酸的。

家屬為什麼要移靈?

像這次我叔叔提出移靈奉安的事以後,許多所謂的專家學者也提出一些看法,他們說:「蔣緯國啊!你不要害了你父親、你哥哥,到時候被中共鞭屍。」我的看法是,基本上中國國民黨已經不是中國國民黨了,今天被敵人鞭屍,是可以想像的,但卻不要忽略了今天被自己人鞭屍,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邊的國民黨大老們,一直說要在統一之後再處理這個問題,國家之事絕非兒戲,如果說國家統一的步驟可以自然發展而無需任何的宣示,「由第一階段進入第二階段」,試問這是為百姓福祉負責的態度,還是一種下賭注的方法?

我祖母明年也要一百歲了,我母親已年過八十;而我叔叔與季陶先生的這層關係,他今後是否能夠做主,又有多少時間?我現在是把事情盡可能予以安排,並要我太太、子女繼續執行,相信他們必能一本蔣家傳統,繼續做不愧於蔣氏後代的人。

二位蔣夫人如何看?

母親這幾年的身體狀況還算穩定,真的說來,她的氣管並不好,能夠如此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說到我母親也算是傷心事,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的祖母、母親對我的病情並不十分清楚,我也不想讓她們了解太多,否則也只有擔心、煩惱,並幫不上忙。

太多人都希望紐約蔣夫人出來講講話,祖母自民國以來,有其必然的歷史地位,也是二次世界大戰至今真正有影響力、碩果僅存的人,我認為絕不能夠為了一己之私,而去影響她應有的歷史地位。如果她單方面有意思要表達,而又不為人所敬重,其中包括在上位者,那是不能讓人心安的。

這幾年我一直守住這個原則。所以很多事情我祖母那邊從來都不講話的,她並不是沒有意見與想法,但是我做晚輩的一定要堅守這個原則,絕對不能讓她說了話而沒有用。

二哥、叔叔有沒有捲入?

因為我二哥孝武已經過去了,本來我不太願意講這一段往事。不過情治單位與情治單位彼此之間,也是相互利用、鬥來鬥去、爭功諉過。以江南案的例子來講,我相信軍情局與安全局就在鬥,後來調查局扯進來攪和,又有「一清專案」。實際上我覺得問題真的不應該是那麼複雜的。

父親對我告誡嚴格,我一向遵守,跟情治單位總是保持相當的距離。我二哥本身有點喜歡一些神祕色彩,就使得這件事情搞得很複雜。那個時候,包括「劉少康辦公室」等,都是想利用我們兄弟之間的這種關係,達到他們彼此之間制衡也好,影響也好。實際而言,皆非事實。

我認為江南案是個相當愚蠢的事情。這件事情發生以後父親非常生氣;但是我叔叔或二哥絕對沒有捲在裡面。不過我寧可持平一點講,百分之八十是別人在造謠,百分之二十是自己給人家這種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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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當時父親除了生氣之外,也很傷心。好些時候要我分析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印象裡,非常明確地可以記得,父親當面問有關幹部的時候,幹部都說謊,而不敢負責任,並互相推塞。有的說沒這回事,有的人就顧左右而言他。最要不得的是,幾個單位相互之間,因內鬥而扯出的複雜性,當時很多事情如果能平鋪直敘的話,絕對不至於弄到那麼一個地步。

後來美國人動了怒,否則他們也不會找人來測謊,這些在美國來講是一種異常的現象。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麼會如此?我覺得不能怪美國,應該怪我們自已不負責任的態度,做了又不敢擔當,而且把原本簡單的事情又搞得相當的複雜,再找一大堆理由設法去搪塞。

父親事前知道嗎?

對我,哥來講,當事情出來,大家矛頭都指向他;記得那個時候,人家還給他安個什麼國安會的副秘書長頭銜,根本沒這回事。但既在事前末首否認,等到事後再設法解說,因而帶來無謂的困擾。

外面的謠言,影射父親事先知情,就我對先父的了解、以及一般了解先父的人都清楚:以先父的度量而言,在上海打老虎的時候,受到的污衊有多少?他都不在意,今天只是為了怕出一本書造謠罵他,都無法隱忍,這對他來講,實在是一種污衊。嘴巴長在人家臉上,人家要在那裡面影射、傳言,而且中國人尤其喜歡說:「這是誰交代的?上面交代的!」上面是誰?是永遠沒有答案的。

這樣子慢慢牽強附會地,就變成一個故事,就言之鑿鑿地,似乎蔣家真涉入這回事了,實際上其是從何說起?

情治單位在鬥來鬥去中,是單純的被黑道利用,還是在彼此鬥爭的中間,上了個圈套?這個我不敢講。我認為,一個局長就這麼容易去上當,應該也不至於。

到底是不是情治人員利用黑道?

「江南案」我個人認為有兩個疑點:一個是情報局長怎麼會像「辦家家酒」一樣;另一個是時間點為什麼會那麼巧合,「一清專案」就抓出個「江南案」來?接著安全局長汪敬煦在陽明山上和新聞從業員說了一些話,這些話是連經辦人員都不知道的,他自己則說是被記者逼問的。

以我對汪希苓的了解,他應該不至於上當到利用黑道或被黑道利用;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做好了一個圈套,讓他往裡面跳,我覺得連他自己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都很難說。

這中間有一個關鍵點,就是江南被殺後,緊接著「一清專案」,不能不說是巧合。我想這個答案要汪希苓和汪敬煦去找。我沒有答案,只是把當時的了解和觀察所得提供出來,而且,就常情論,要掃黑,「一清專案」應當是警政署提出才是,怎麼會由安全局主導其事,令人費解。

情治單位和人員鬥來鬥去,不要把國家害了嘛!至於和解與賠償,是由駐外代表單位認為,避免影響國際關係,而提出來的建議。更重要的是,國家的事,一個不慎所可能帶來的災難,是政府官員不得不時刻自我警惕的責任。

父親有沒有提過章氏兄弟?

我父親跟我是無所不談,但是孝嚴兄、孝慈兄的事情,其的,他從來沒有對我講過。甚至有兩次還慎重否認,當然他可能有為難之處。

我覺得受害最深的是我的母親與祖母。我母親是一片白紙,對此事毫無所悉。祖母是因為對父親的感情。而我對孝嚴、孝慈兄弟本來可說是滿熟的,後來漸次疏遠,也自有我的原因。在此,我不願傷人太深,所以我不多說。

我母親本來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後來在父親過世之後,我的二哥在新加坡、日本工作,經常一個接、一個送,沒事就上報紙,真的傷了母親的心。我還花了很多工夫設法解釋,以期減輕她不必要的心理負擔。

現在怕的是,要是我病情有什麼變化,到時候有人會不會出什麼花樣,一天到晚講要認祖歸宗。母親不但會被利用,而且會更加傷心。

談到認祖歸宗,這就牽扯到王昇了。國民黨十三屆一中全會的時候,王昇找我,他說:「師兄,我們要一了教育長生前的心願。」王昇是父親的學生,他在私下一直稱他教育長。我說:「教育長很多事情都跟我交代得很清楚,我會盡量做。」後來他才說出孝嚴、孝慈歸宗的事情。那時我已跟孝嚴、孝慈兄講過了,我說:「你們老太太已經不在了,這當然是很傷心的一件事情,但是我母親還在。」

「認祖歸宗」到底父親有沒有交待?

當時提歸宗問題,除了父親在大陸時期的少數幹部之外,最熱心人士就是王昇和我二哥。我記得有一回孝嚴、孝慈坐在我旁邊,我就告訴他們:「我母親還在,不管怎麼講都以後再說吧。」孝慈還跟我說:「孝勇啊,你說得很對,我們都體諒你,我姓章也四十幾年了,突然叫我改個姓,還真不習慣。」歸宗的事情因而一筆帶過,未曾再提。我想今後如果再有人重提這件事,我只能以「別有用心」視之。

後來王昇找我提這件事,我對他說:「你不是口口聲聲師母、師母的嗎?今天教育長不在了,師母還在啊!提這件事情不太好吧!」他說:「不不不,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是教育長的心願。」我說:「教育長與我無所不談,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講過。」他卻說:「他沒跟你講是你的事情。」我說:「你口口聲聲師母、師母的,現在提這些事不免不太道德了!」後來不歡而散。

我母親也滿辛苦的,一個人嫁到中國來,父親過世以後,又是白髮送黑髮,我總希望能避免她再受到一次傷害。如果有人不去體諒老人家的感覺,做了什麼對不起她老人家的事,我想先父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看到這種事情。對這件事,如果我個人因而背上不孝之名,我也期望先父在天之靈能夠寬恕。

一本讀了十七遍的聖經

父親過世以後.我徵得母親同意用母親的名義.送了幾樣東西給李登輝先生。這些東西後來是請俞國華先生轉送的,其中有一本父親讀過的聖經;那時父親每讀一次,就在上面畫一道橫線。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本聖經前前後後都畫了十七道橫線,就表示他讀了十七次。

當時我送這本聖經的主要目的,是因為李先生是基督徒;這本聖經不敢說有什麼作用,不過我當時的確是有那個心。後來,就我所了解,好像李先生把它交給機要室存放。這本聖經似乎沒有達到原有的目的。

李登輝與「讀書會」

關於李登輝先生參加過當年被視為共產黨外圍組織的「讀書會」一事,我想需要把這一段交代清楚。以這件事情來講的話,當時黨秘書長張寶樹先生要負完全責任。

當初我父親選擇李登輝先生做副總統的時候,徵詢很多人意見,每人都說好,沒有一個人說不好的。今天我個人對這件事,仍持正面的看法。你在二十歲左右,思想不成熟的時候,參不參加「讀書會」,要說真的會影響到什麼程度,我想也不盡然。但是,對於一個更高層人物做選擇時,這就不得不去多加考慮了。

經國先生提拔李登輝?

我記得當初經過一段時間的選擇之後,幾乎全部事情都已經定案了,張寶樹跑來跟父親報告,他說,根據安全單位汪敬煦的資料,李登輝參加過「讀書會」。這就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因為都已經定案了,你要重新翻案,已經沒什麼好翻的了。送來這麼個消息,只是徒增困擾。

很多人都講祖父生氣時會罵「混帳」;在我記憶裡,父親沒有這樣子。遇到非常生氣的時候,而且是必須解決又難解決的問題上,他常常會說「沒有辦法!」這句話對他來講,就已經是非常嚴重了。這件事情,我父親也講過:「沒有辦法!」

如果那個時候,早知道了這件事情,也許結果很可能不會像今天這樣。不過我想這件事情可能李登輝先生自已心裡也清楚,他在跟司馬遼太郎談話的時候,提到我父親,他說:「他有沒有對我培植,我不知道。」這句話是講得很有意思的,很多事他心裡有數。

另外一點,就是父親在思考副總統人選時,對自己的身體是充滿信心的,每個禮拜仍然上山下海到處跑。如果說李先生就是被選擇的最終對象,我想也還是一個問號。

(本文近期將由天下文化出版公司集結成冊)

當初對「黨」接班人另有安排

問:經國先生在人事市局時,有人說孫運璿院長如果不生病.他自己如果再多活半年,整個局勢就會不一樣;就你當時跟在他身邊,你的了解,他原先的構想是什麼?

答:李登揮不了解黨的重要性,所以一開始他不把黨放在眼裡。就先父而言,他對國民革命歷史的了解不一樣,當初的構思就是要把黨權與政權分開來,而且黨權絕對不是交給李先生。最後選擇不易,直到我父親過世,這個結迄未解開。

一直設法要解這結是事實。

問:這個結是什麼呢?

答:那個時侯,設正副主席有其必要性。當初為什麼中常會常務委員會輪流做主席,現在聽起來都是馬後炮,事實上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而政權與黨權的分開,我舉例來說,當時父親已經不良於行了,李先生的身體很好,為什麼從來沒有叫他代表去接見外賓?這些小細節也不是我編造出來的,這些都是先父經過考慮的。另外,七十七年召開十三全大會,最早的時候是安排在七月七日後來準備移前到五月開,因為我父親曉得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好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國運如此也沒有辦法。

問:你說當初要把黨政分開來,在經國先生腦中,「政」大概是傾向當時的李副總統,那麼「黨」方面有沒有特定的人?

答: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他獨到的一種看法。

問:據你的了解,經國先生所選擇的人希望符合什麼條件?

答:基本上是對國家的方向、對黨的方向、對國家的認知和信念等綜合性考慮。當然這裡面也考慮了幾個人選,但最主要還是孫先生生病,國運走到這一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問:當初要設立副主席,在他腦中到底有沒有適當的人選?

答:當然有,後來人家說是陳履安,以家庭淵源各方面而言,陳誠先生對國家的貢獻,真的沒話講,但父親當時所屬意的並不是陳履安。我可以告訴你,但現在不能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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