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紀以前,她以一個世家少女,在風氣未開的社會上拋頭露面,做一個風塵僕僕到處採訪新聞的女記者,在那時,女記者是一種「稀有動物」。
四十幾年以前,她以一個才華洋溢、青春貌美的女記者,排眾議(家庭的與社會的)下嫁一個外國老兵陳納德。
當共產黨席捲大陸之際,她力勸尚握有空軍作戰實力的丈大,支持風雨飄搖的蔣介石。
她在孀居流落異鄉的處境下,拖兒帶女半工半讀苦修完成學位。
她用不是母語的文字,寫出自己婚姻故事,轟動世界的而且迄今仍轟動不衰的書--「一千個春天」。
一九四九到一九七九年間,中美搖搖欲墜的關係上,她始終扮演一個協調、通消息、穿針引線的角色。
是她巧妙安排請美國副總統洛克斐勒代替農業部長率團參加蔣老總統的喪禮,維持了中華民國的尊嚴。
是她第一個代表美國也代表台灣打開海峽兩岸大門。
是她第一個向蔣經國建議開放探親,使萬千中國人得到骨肉團聚。
她就是「我的朋友」--陳香梅。
胡適之生前名滿天下,識與不識都喜歡說「我的朋友胡適之」,多少有點嘲諷的意味。「我的朋友陳香梅」卻是不折不扣的朋友,既非高攀,也不是拉交情。事情要從三十四年前「傳記文學」創刊說起,她喜歡「傳記文學」,與「傳記文學」交上朋友,也就變成了「我的朋友」。
永不褪色的中國人
三十四年是一個漫長的歷程,陳香梅本來屬於世界級的忙人之一,但對「傳記文學」來說始終沒有停過筆,我們替她出過十本書;她替我們寫了多少個百萬字的文章,她的文章是在汽車上、飛機場、飛行途中、餐廳、咖啡廳裡擠出來的時間寫的。記者的訓練對她一生都受用不盡,數十年來寫作習慣不因生活改變、環境改變而有所改變。她是一個永不停筆的作家,她也是一個隨時隨地把周遭事物與感想攝人筆下的政論家、歷史家。
她是一個美國人,也是一個永不褪色的中國人,入籍美國,只是使她生活有些美國化,更講究時間效率,不再像中國女人那樣嬌滴滴、那樣柔弱。她的直率、乾脆、果斷、仗義執言,男子漢也未必比得上她。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生活中的中國味、中國傳統、中國文化,不但沒有減少,卻與日俱增,愈來愈中國了。
有人說能寫文章的人,必是感情豐富、觀察敏銳的人,她可以說兼而有之。她的感情是包括親情、愛情、友情、祖國情,像幾個大的環節緊扣在一起,無法分開的。她的觀察則從鄉土到家國,從海峽兩岸到中美兩邦,從跨世紀到跨時空。
為了培植後進,訓練青年寫作人才,她在自由中國的台灣,諸如中國時報、台灣電視公司等單位設置多項基金或獎學金,二十多年來成就了許多戲劇家、作家與新聞記者,這是一種看不見的播種的工作,多年來究竟受惠者有多少人?是哪些人?有哪些成就?只是默默地發生影響,不是數據所能估量的,
有情有義的傳播者
大陸開放以後,她常常被禮遇為座上客,當她深人民間以後,發現基層的老百姓,尤其是邊遠地區,普遍貧困、落後、愚昧、封閉……,同為中國同胞,令她心酸,因而產生強烈的同情心,並竭盡所能伸出援手。
她看清楚大陣的根本問題在教育,十數億中國人,永遠是少數人有錢,絕大多數的人陷於難以挽救的貧愚之中。那麼大的中國,只有沿海一帶比較富裕,而占世界幾分之一的內陸將永遠是最落後的地區。
近幾年,她以一己的力量,在大陸捐獻各種基金與獎學金,至少在十個城市做這種播種工作。說播種,實在是太慢了,大陸同胞對知識的渴望,對進步的要求其是急如星火,與其慢慢播種,不如說是點火。她所到之處,在演講中、訪談中,隨處都點燃「多辦小學」,「普及教育」,「提升知識」,「發展科學」的火種。她覺得個人力量仍極有限,點火之外,還要煽風,使她的點滴工作早日匯成巨流,使祖國大多數同胞早日從貧窮、落後、愚昧、封閉中脫困出來,早日步入世界進步國家之林。
陳香梅一生喜歡創新、勇於突破、忍辱負重、犧牲奮鬥、無私無我,使她成為一個永遠走在時間前面的人。
(本文作者為傳記文學出版機構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