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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殖民之外-文化與帝國主義書介

蕭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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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富元

1994-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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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殖民之外-文化與帝國主義書介
 

本文出自 1994 / 11月號雜誌 大審弊案

在歷史上,帝國曾是一種生活方式。雖然帝國主義的擴張在二次世界大戰後漸聲消影息,但從西方電影、傳播媒體對世界整體價值思考的強勢影響力可見,帝國巨影仍在在留有蹤跡。

二十世紀歷史的寫成和帝國主義蔓延緊緊相扣。十九世紀風行草堰的帝國主義,在今天聲勢仍不減當年。因「東方主義」(Orientalism)一書名聞歐美學界後,文學批評家沙依德(Edward W. said)去年出版「文化與帝國主義」,從文化觀點切入,審視百餘年來帝國主義在全球各地造成的衝擊與對今日世界政局的影響。該書出版後,經常被研究西方文明帝國與被殖民世界相互關係的學者引用。

到一九一四年為止,歐洲列強國家總面積雖占有地球面積三五%,但其帝國勢力卻控制超過八五%的土地。在帝國主義的黃金年代,西方文明所建構的帝國,不僅高高聳立在殖民地的經濟、政治領域,更向下延伸到文學、文化作品。

有趣的是,過去大部分文化學者多將文化與帝國分開,傳統文學批評也缺乏從帝國主義與文學間關係的角度切入。沙依德在此書所強調的,就是這個被遺忘的空缺。事實上,在帝國主義對外擴張的過程中,文化介入頗深,但其角色卻一直被西方世界故意淡化。

對位式閱讀

不同於過去的文學批評者,沙依德將文化視為帝國主義研究的重要環節。帝國主義並不只是支配與被統治的關係,也不限於政經社會的掌控,更是一種特殊意識型態的擴張,文化與帝國主義存有相輔相成、互相補強的微妙關係。

沙依德從分析描寫殖民經驗的文學名著入手,體現文化如何影響帝國主義拓疆闢土。康拉德「黑暗的心」(英國的非洲殖民經驗)、威爾第歌劇「阿依達」(歐洲在埃及)、吉普林的「金」(英國在印度)、卡謬「異鄉人」(法國在阿爾及利亞)等西方文學經典,在沙依德主張的「對位式閱讀」(contrapuntual reading)下,呈現新的文學意義。

在宣稱「白種人的負擔」吉普林的小說「金」中暗示,印度僧侶的悟道要靠一名出身卑微的英國白人幫助才能圓成,而印度最好的命運就是被英國統治。

法國存在主義小說家卡謬的「異鄉人」,被一般文學批評家視為是象徵對人類存在的困惑、探索,是西方知識分子對死亡與納粹主義的反抗。但沙依德卻從文化與帝國主義的相互辯證解讀卡謬作品,他剖析,卡謬描寫的阿爾及利亞由被殖民到獨立自治轉變的兩難,是法國 建構殖民地政治、文化依賴的重要影響因素。

對位式閱讀將帝國主義與反帝的抗爭納人思考層次,解構出在過去西方文化中,被文化界刻意摒除的一環--文學中的帝國主義。而沙依德認為,這樣故意的忽略,是歐洲中心主義者透過帝國主義文化的擴張,重申「我們」(We--白人)與「他人」(other--有色人種)的差異。在歐洲,還有學者主張英國文化必須依賴強大的帝國主義維持,否則就會滅亡。

正如法國哲學家沙特對於帝國主義的反省,他認為歐洲帝國是透過製造奴隸的經驗,而成為一個「人」。所以歐洲的人文主義,實質上是種族主義。歐洲帝國主義文化建立在消弭「他人」(被殖民者)身分認同上,人文色彩濃厚的十九世紀西方文學,正提供「白人基督教歐洲」優勢的文化背景。

帝國主義的文化地圖在二次大戰後產生巨變,新興國家與舊帝國在政經地理板塊上推擠,雙方文化拉鋸由微轉盛。

脫離帝國主義殖民的第三世界國家,與過去統治帝國先是產生武裝衝突,接踵跟來的是殖民文化與本土文化的意識抵抗與對立。

「世界責任」作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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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東西、南北文化衝突中,沙依德特別點出,解咒後的殖民地,聲振入雲的國家主義通常由律師、醫師與作家倡導,而這些人幾乎都由殖民勢力培養出來,他們取代殖民地統治者,成為新的統治階級,造成新興國家社會糾葛難解的紊亂。

以一個阿拉伯裔的美國學者,沙依德對於近年來美國與中東的政治、軍事、文化衝突感受深刻。他明言,帝國主義仍雲一樣地籠罩在今日世界。美國帝國主義無疑就是這朵無所不在的雲。

他分析,美國的帝國霸權不同於歐洲的帝國主義,並不喜歡被套上「帝國」的概念,而是喊出「世界責任」掩護帝國勢力的拓展。美國的外交侵略多以「道德訴求」打頭陣(人權、民主等口號一定不陌生),讓世界各國臣服法律規則,但「維護和平」的法律,卻必須用美國規格。正如政治學者開爾南(Kiernan)形容:「美國樂意認為,她需要的就是全人類需要的。」

所以,當海地軍政府在海地實施高壓統治時,美國可以大剌剌、面無愧色地以「正義之師」出兵進駐海地。而美國與海地之間帝國主義式的外交關係,可以上溯到十九世紀的帝國主義全盛期。美國人以「上帝的美洲以色列」自許,在一八0三年海地正式獨立為黑人國家後,根據沙依德所言,美國就「想像可以把她的理念灌輸給海地」。主張廢除奴隸制度的美國人,並未將海地視為一個有獨立國格的國家,而是「重新放置獲釋放的奴隸的方便所」。

美國政治學者巴爾耐特(R. Barnet)曾痛責,自一九四五到一九六七年間,美國每年對第三世界都有軍事侵略,接下來二十幾年美國為善盡「世界責任」、出兵「教訓他國」的行動依舊頻繁。沙依德坦承,一九九一年美伊波灣戰爭,美國還是以慣有的帝國強權、歷史需求與傳教狂熱去處罰破壞美國帝國利益的「次等國家」。

在道德擋箭牌背後,美國更有強大的媒體帝國做後盾。沙依德比喻,媒體在今日扮演美國帝國主義侵略「製造同意」(Manufacturing consent)的角色。配合大眾傳媒的力量,由電子媒體輔佐滲透的帝國勢力,較過去靠軍事侵略的傳統帝國主義還要強大。即使與美國勢同水火的伊拉克總統海珊,也必須依賴美國媒體CNN報導作為消息來源。

過去數十年美國與脫離殖民的回教世界持續進行文化戰爭,回教徒將美國人比喻為邪惡的帝國主義侵略者,美國媒體上的阿拉伯人則一律是蓄鬍、眼露凶光的恐怖分子。阿拉伯人學英文只是當作在航空公司、銀行上班的工具,並不去瞭解西方人的文化思維。美國人在大罵回教恐佈分子的同時,也抗拒深入回教文化,研究阿拉伯人的歷史性格。

超越國家疆界

帝國與被殖民國的文化對峙,仍在僵持。懷抱歐洲中心主義的西方文學批評家,秉持傳統西方帝國主義的理念,認為是西方人將現代化帶到殖民世界,白人文化優於有色人種的文化。曾有一位美國文學教授趾高氣昂地對第三世界作家說:

「拿亞洲的普魯斯特(Proust,法國文學家)給我看啊。」

沙依德歸結問題癥結,東西方在研究彼此文化時多半強調「讀什麼」(what to read)而不是「怎麼讀」(how to read),對於解決文化衝突並沒有太大助益。

在經過帝國主義剝削式的文化殖民、與被殖民地的文化反抗對立之後,沙依德觀察到全球在帝國與反帝的衝突鬥爭後,逐漸出現「接受的架構」(framework of acceptance)。他體認,如果新興國家的國家意識不能轉換為社會意識,那麼其未來將不是自由解放,而是帝國主義的再擴張。

最後,沙依德仍不脫美國學者對未來局勢的樂觀,他引述雨果(Hugo of St. Victor)的一段話,作為全書的總結,希望成為超越帝國或是國家疆界限制的典範:

「發覺家鄉甜美的人仍是溫柔的初學者;將各處視為家鄉的人已然強壯;而將全世界看成是他鄉的人則是完美的。溫柔者將他的愛鎖定一地;強者將他的愛擴及各地;完人已經消弭他的地域觀。」

台灣社會從三百年帝國殖民,醒覺到被殖民的壓抑,自覺探求主體性,在文化表現上有各種反帝國主義壓迫的傾向。然而在歐美強勢文化入侵下,既要兼容並蓄,又得發揚本土色彩,一時間頗難調適。若按照沙依德的理論觀察,新興國家在脫離殖民走向自治的陣痛過後,會出現地域觀淡薄的文化包容,台灣社會轉換的兩極化現象,或許就不那麼極端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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