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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就是力量

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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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

1993-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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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耐就是力量
 

本文出自 1994 / 1月號雜誌 第091期遠見雜誌

「能行忍者,乃可名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歡喜忍受毀謗、譏諷、惡罵之毒,如飲甘露者,不名人道智慧人也。」

一九五四年,我二十七歲,開始撰寫佛陀傳記,在「佛遺教經」中看到這麼一段話時,心中感觸甚深。我檢視過去顛沛流離的歲月,自忖若非憑仗忍耐做為舟航,如何能安然度過苦難連連的時光?我又盱衡未來複雜多變的社會,人我是非的生存,自覺更須堅此百忍,方足以應付萬難。從此,我時時刻刻以忍耐做為我為人處事的圭臬,多年後的今天,回顧往事,我深深感到:忍耐,實在是世界最強大的力量。

我出身貧窮的蘇北,十二歲出家以後,生活更是清苦,然而貧寒適所以勵志,我刻苦耐勞的性格,就是在這個時候孕育而成。

過去大陸的叢林教育非常傳統,在聆聽長老開示時,必須雙手合十,如果講話開示好幾個鐘點,等到放掌時,手已僵硬不堪。訓練最嚴格的時期要算是在受戒的時候,我們常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地上一跪就是五、六個小時,起身時,地上的小石子都深深地嵌進肉裡,兩腳痠麻就更不在話下了。糾察師手拿楊枝,如影隨形地跟在我們後面,一個動作不合標準,便是一頓鞭笞。而在平常,打罵棒喝也時常發生,可是從來沒聽過有人埋怨叫苦。

從生活學習忍耐

在叢林參學十載,為了服務大眾,除了平常的勞動出坡以外,我自願發心典座煮飯兩年、飯菜行堂六年、擔水司茶一年半。初來台灣,為了報答寺院收留之恩,除了上課教書以外,我發心做一切苦役,每天打六百桶井水,清掃數小時落葉、水溝、茅廁,每天還要拉車到十餘里外的市場,購買八十餘眾的油鹽柴米。我常因為體力透支而暈眩嘔吐。往往一陣天旋地轉後,又默默地咬緊牙關,繼續未竟的工作。

要想成大器,必須先在生活上學習忍耐,「欲成佛門龍象,先做眾生馬牛」。對於逆境,先忍之於口,是為下忍;再忍之於面,是為中忍;如果能做到凡事不動心,那才是上忍。

二十三歲那年,我隨政府播遷來台,在兵荒馬亂之中,所攜帶的包袱不慎遺失,我身邊一無長物,當時的寺廟又不接受外省人掛單,我只得過著四處飄泊、餐風露宿的日子。最後好不容易從台南走到台中,感謝寶覺寺林錦東先生肯予留我小住數日。

後來,我從中壢、新竹又輾轉來到宜蘭雷音寺弘法,之後的十餘年,我的經濟都非常拮据。我曾聽說一些同道因為生活艱難,紛紛另謀出路。如果當時我不能忍饑耐貧,豈不也是隨俗流轉,又那裡能在日後發展弘法利生的抱負呢?忍耐並不是膽怯,而是在面對生死存亡時,還能夠打從心裡發出一種無比的勇氣,堅守自己的理想。

體膚的饑寒、筋骨的勞苦,都可以藉意志力來克服,心中的委屈、他人的誤解也可以用平常心來對治。一般人最難忍受的還是名節的無端受損、人為的故意抹黑,然而在幾十年間,這些我全部都遭遇到了。

我初入佛學院讀書時,既不擅長梵唄,又不通曉經文,因此,經常受到同學的歧視,,甚至師長也認為我不堪造就,往往安排工作時,我都除名在外;作文被老師批評得一無是處,偶有佳作,都被懷疑是抄襲而來;一位職事甚至當眾說:如果我能有出息,太陽會打西邊出來。其他的冤枉委屈更是不計其數,而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當然的」,不值得計較,因為未來的時日還長,現在誰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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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懦弱

我在大陸時,共產黨說我是國民黨的特務,要將我殺害;來到台灣以後,國民黨又說我是共產黨的間諜,要將我槍斃。弘法初期,由於辦了許多創新的佛教活動,被社會誤解、被同門批評;有時為你戴紅帽子,有時又為你戴黃帽子。紅帽子是解嚴以前的台港可以砍頭的罪名,黃帽子是在佛教裡置你於死地的居心,然而我並不急於爭辯,只是盡己所能,為所當為。

早年因我為佛教勇於建言,多次被教界人士議論為異端分子;後來由於軍工商各界官員來向我請益佛法,我又被新聞媒體說成與政治掛鉤,凡此都是打擊傷害的話題,然而我並不予以理會,只是淡泊處之,默然以對。果然事實的發展證明我理念正確,還給我清白公道。忍耐並不是懦弱無能,而是面對毀謗譏諷,還能擇善固執,無怨無悔。

初到台灣弘法布教,由於當時正信佛教並不普遍,再加上我是外省人氏,常有人不懷好意地對我指指點點,甚至從中阻攔一些好因好緣;也曾有人故意騷擾說法,乃至糾眾持棍,怒目以對。對於這些差別待遇、誤會滋擾,我從來未曾怨恨,只是一心一意地做好出家人的本分,以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誠意。忍耐並不是退縮,而是用平常心去對待人間一些不平的境界。

忍貧、忍饑、忍病、忍苦、忍勞、忍打、忍罵還算容易,唯有忍氣、忍恨的掙扎最難消解。

一九三七年,日本侵略中國的戰爭爆發了,美麗的河山在日本鐵蹄的蹂躪下變得殘破不堪,溫馨的家園付之一炬,家父也在經商途中失蹤,根據研判應該是犧牲在日軍的槍口下。十一歲時,我曾隨著寡母四處尋父,所經之處無不是瓦礫殘垣、屍首遍野,更加深我心中的仇日意識。及至成人,我雖然有數次赴日深造的機會,然因國仇家恨不共戴天而毅然放棄。

忍的三境界

一九七三年,在政府的一再邀請下,為了促進中日兩國文化交流,我強忍多年來心頭的痛楚,出任「中日佛教關係促進會會長」一職。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過去的歷史固然不容抹殺,一味地尋仇只有加深恨意,唯有前瞻性地記取教訓,防微杜漸,根本上促進彼此瞭解,互助合作,才是長久相安之道。忍耐,實在是天地間最尊貴的包容雅量,宇宙中最偉大的和平動力!

雖說我一向推許忍耐,但自念也有不能忍耐的時候。例如:當我在台上演講,看到台下前面還有空位,而後面的人卻沒有位子可坐時,我會掛礙難忍;當知道別人受到侵犯的時候,我也會義憤填膺;當弟子怠慢客人、令人不喜時,我會上前指責;見聞好事,不即刻參與,我也會坐立難安。我認為一成不變地忍氣吞聲、姑息縱容並非忍耐之道,真正的忍耐應該是當仁不讓,顧全大局,為眾謀福。

我今已年近古稀,自愧還是在忍耐上不斷學習、突破,在生活當中,對於佛忍的三種境界體會頗多。我以為,「生忍」是為要生存在人間醞釀的耐力;「法忍」是在轉思想心境,用佛法而所產生的智慧;「無生法忍」則是隨緣隨處能洞察一切事物本不生減的自在境界。

能夠擁有「生忍」,就具足面對生活的勇氣;能夠擁有「法忍」,就具備斬除煩惱的力量;能夠擁有「無生法忍」,則在在處處,無不是桃源淨土、自由自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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