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格蘭要小心一件事--不要對蘇格蘭人說:「你們英國人。」
雖然蘇格蘭與英格蘭、威爾斯、北愛爾蘭等郡,共同組成今日的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蘇格蘭人卻從不認為自己不是個國家。
不同的種族源起(紀元前五百年來自愛爾蘭)、不同的基督教派、說英語的口音不同、有自己的蓋立客方言(Gaelic),加上與英格蘭的邊界有山脈隔開,文化上的差距可以理解。
但不只文化,今日的蘇格蘭,在政治上也有意識地要與倫敦方面畫清界限。
對外國訪客,蘇格蘭政府官員不忘強調:「蘇格蘭不是被英國併吞的;我們有自己的教育、金融、法律體系。」
不再壓抑的民族意識
英倫群島在過去一千多年中,起起落落有不少兵劍相交的故事,不過,蘇格蘭倒不是被英國人的武力所侵,它是被經濟的需要所征服。
十七世紀英格蘭因海外殖民經商而日益強盛,對於北部關係不佳的鄰居蘇格蘭,使出一招比大砲還狠的殺手間--不准蘇格蘭人與其海外殖民地通商。
地凍山多、三面環海的蘇格蘭,在民生與貿易問題的壓力下,在一六六七年、一六七0年、一六八九年與一七0六年,連續四次提出與英格蘭合併的要求,一七0七年終於納進了大英的版圖。
也難怪蘇格蘭人雖然說他們是自己選擇加人成為大英的一員,卻也從不掩飾他們鄙夷而又不甘的心情。
曾經在新聞媒體做過事的公關人員大衛,對台灣目前的處境略有些瞭解,他說:「蘇格蘭不願被視為英格蘭的附庸,就像你們不願承認台灣附屬於中國一樣。」
當現實利益還很大時,民族意識尚能稍為壓抑。
在日不落帝國的全盛時期,格拉斯哥被稱為副首都;蘇格蘭供應整個帝國的煤、鐵、鋼,南非的火車頭、印度的船隻、爪哇的浮塢,都從此出口。今天,入夜後在格拉斯哥或古城愛丁堡的市中心,一盞盞金黃色的燈光,由下往上打在聳立的維多利亞建築與雕像上,昔日京華還彷彿存在。
然而今日的大英國協已是日落西山,蘇格蘭人的不耐煩就更甚了。
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倫敦泰晤士報公布了一份蘇格蘭的民意調查,有三四%的人主張獨立,四七%要求高度地方自治。時隔不到三個月,「蘇格蘭人報」公布新的調查,主張獨立的人增加到五0%,二五%主張高度自治。
民意調查可信嗎?
對於這個問題,聖安德魯斯大學哲學系學生李察與另一位公務員的反應是肯定的:「對政治,蘇格蘭人不做無意識的選擇。」
或許因為獨立的聲音太大了,原本在當地就不受歡迎、得票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幾的蘇格蘭保守黨,今年春天連黨員大會都取消了,避免惹來風波。
然而,蘇格蘭是否真有希望獨立?恐怕蘇格蘭人也無法確定。
「我們不興搞恐怖與暴亂的獨立運動,這對蘇格蘭的經濟沒有好處。」愛丁堡大學教授惠丁頓表示。
等待倫敦政府的首肯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遙遙無期。原本還有人預測,英國首相梅傑為了安撫蘇格蘭,會答應讓蘇格蘭人擁有自己的國會,實行高度自治;但到了六月初,梅傑的回答只有一句話:「於憲法無據。」其實也就是個「不」字。
特別是歐洲共同體整合尚未完成,歐市其他國家好不容易得到了過去最「搞怪」的英國的合作,更不會隨便得罪倫敦,支持蘇格蘭的獨立運動。迫切需要歐洲市場的蘇格蘭,也付不起自外於歐市的龐大代價。
無法忍受英格蘭人
現實的無奈,讓蘇格蘭人在一些「必也正名乎」的小地方上格外敏感。
在蘇格蘭當地不小心說溜了嘴:「我想嚐一嚐道地的英國菜。」馬上得到糾正:「是蘇格蘭菜。」
今年初,愛丁堡市報名競爭歐市中央銀行的設立地,在國際上引起了側目,因為一個國家通常只有一個城市參加,而倫敦已經報名了。僅管蘇格蘭宣稱,以愛丁堡眾多的金融人才與事業,絕對有資格競爭;但其與倫敦一別苗頭,顯示自己獨立人格的用意卻也很明顯。
無法脫離中央,卻也不甘臣服於地方政府的地位,蘇格蘭喜歡自稱為「國中之國」。而他們對英格蘭永遠的感覺,或許可以用退休的小學教師馬利安的話來作註腳:「我們蘇格蘭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對英格蘭人絲毫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