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30年，中國從世界工廠脫胎換骨成世界市場，成為台灣人才最大的海外集中地。據估計，有100到150萬台灣人在中國工作或經常往來兩岸，平均每十個台灣勞動人口，就有一個人在對岸工作。
但近年來，中國經濟成長趨緩、工資飛漲、青年失業率增，西進的挑戰愈來愈高。
因公司人事動盪，一位西進中國多年的台幹在臉書上感嘆寫下「借問獵頭何處有，新人遙指杏花村」。
「杏花村」在哪？根據104資訊科技與《遠見》合作調查，東協，已取代中國，成為台灣人海外工作的外派新首選。
台灣正在複製15年前的人才大遷移，方向從西進，轉為為南向。
36.9％傾向外派東協 超越中國
現在，104線上有3931個東協工作機會，占海外職缺1／4。數量上，中國雖仍以超過1萬個職缺居冠，但近兩年成長僅18.1％，大幅落後東協的68％。
調查中詢問，是否願意外派到大陸或東協？雖然九成上班族都願意外派東協或中國。但若要二選一，36.9％的人更傾向外派東協，超越中國（34.7％）。從職涯發展角度來看，也有45.8％的人相信，履歷表上若有東協外派經驗，比外派中國更加分。
「每個人多少都能講出一點中國經，大家都有的經驗，就不值錢了，」104獵才顧問中心資深副總經理晉麗明點出，「物以稀為貴」是此刻東協勝中國的關鍵。
近八成台幹認為 卡位中國大不易
愈來愈多人看見東協的潛力，使東協人才正從稀有變成主流。44.4％的受訪者認為，「市場潛力大」是南進最大的拉力；接下來是「能與國際人才競爭」「薪資福利較優渥」及「趁年輕接受挑戰」，都有三成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25.1％轉進東協的理由是「台幹中國優勢漸失」。近八成外派中國的台灣人也認為，中國人才資質提升，加上國際人才競爭，台灣人才卡位已比以往更加困難。
晉麗明說，當問起中國外派主管最擔心的事，回答千篇一律是「怕被取代」。危機意識與對前景悲觀，成為南進最大推力。
在科技業上市公司當業務經理的金先生，去年考進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在職專班。在外商金融業20年的他發現，當年西進的同事，紛紛在五年內被取代。「我判斷，台灣經理人在東南亞還有15年優勢，」他決定職涯下半場戰場轉戰東南亞。
67%職缺 集中在越南、新加坡與菲國
至於台灣人最想去的東協國家，依序是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與越南，但事實上，67％職缺集中在越南、新加坡與菲律賓。新加坡需要的是醫護、幼教人員，及基層服務員，但東協國家整體而言，五成五的徵才廠商是製造業，二成二是電子資訊業，以業務貿易與生產品管兩大職務為主。
晉麗明認為，沒有外派東協經驗的人，自然傾向去開發程度較高的國家。不可諱言，東協各國差異大，政治不穩定，影響水、電、網路等基礎建設，拖慢了成長速度。但他樂觀推測，經驗會被模仿，排除政治因素，東協經濟會發展得比中國更快、更穩健。
語言障礙比人身安全 挑戰更大
外派東南亞超過20年的富邦銀行資深協理曾啟華說，東協並沒有想像中不便，飛行時間僅三小時，生活品質進步也快，越南首都河內早已有60、70層的大樓。他指向窗外的信義計畫區，「就跟現在看到的差不多！」而且薪資高、物價低，工作時間正常，「去了還想再去，甚至不想回來！」
可能受1997年印尼排華、2014年越南排華及泰國多年來持續政變影響，不曾外派東協者，42.4％的人最擔心人身安全；但曾外派東協的人對這題的回答就會變成「語言隔閡」才是最大的障礙，顯然視動亂為短期現象。
紡織大廠聚陽每年徵選10到15位儲備幹部外派東南亞，只有一、兩位會說當地語言。「最痛苦的就是溝通問題，」聚陽實業企業資源發展處副總經理周文津說。
曾啟華強調，語言是存活關鍵，他曾聽說有台商因翻譯不到位，造成罷工。而他的親身經驗是，有次要簽冷氣修理合約，卻發現越文合約與中文合約條數不一，署名者也不同，嚇出一身汗。當下，就決定請越南文家教，每天早上6點半上課，7點半再去上班。現在50多歲的他，不但聽說讀寫精通，還能修改員工的越文報告。
有趣的是，除了國際語言英文，東南亞語也成為台灣人學習第二外文新首選。近兩成的人選擇學東南亞語，遠超過歐洲和日韓語言。
台灣領3萬 到東協可領4～6萬
離鄉背井的目的，除了為前景，也為「錢」景。調查發現，台灣人對外派東協的薪資期待，是台灣薪資的1.75倍，高於中國的1.66倍。意即，月薪3萬元的新鮮人，要5萬2500元才願意外派；要請台灣月薪5萬元的小主管，企業至少要開出8萬7500元才有誘因。
要南進打「亞洲盃」的金融業，外派職位多為業務、行長、營運主管，薪資福利最高，近台灣的1.7倍到2倍；製造業稍低，約為1.3到1.5倍，去年紛紛前往東南亞設點的電商，也約莫是這個行情。
換算後，在台灣月薪3萬的年輕人，外派後薪資可達4萬到6萬，稍低於求職者的期待值。
要墊高薪資，第一個法寶是語言。
父親為泰國台商的政大英語系學生廖曼圻說，
根據當地行情，會中、英、日、泰文的人，月薪能到5萬元以上。
晉麗明遇過一個30歲出頭的小主管，非頂尖大學畢業，英文也不好，但他去學越南語，兩、三年後在越南找到一個傳產經理職缺，年薪130萬。
亞洲台灣商會聯合總會名譽總會長賴燦賢常在演講時問大學生，「你們的第一桶金，何時可以拿到？台灣，30歲前都沒辦法，但去東南亞可以！」他語氣激動：「有語言優勢，一定要去東南亞！」
第二個為自己加薪的法寶是經驗。
東南亞以製造業為主，南進工作者大多來自非頂尖大學或非熱門科系，但在新興市場，能力比學歷重要。
晉麗明說，前幾年中國發展零售業時，104送出去好幾位台籍通路主管，學歷只有專科，但年薪都500萬起跳。
現在，化妝品業在越南正火紅，很快也會需要零售業人才，「風水輪流轉。當別人需要你的經驗時，你就拿高薪了！」
40歲以下 駐東協意願勝中國
若將年齡與外派意願作交叉分析，也證實40歲以上工作者，偏好外派中國，40歲以下則以偏好東協居多。
晉麗明認為，東協環境不如中國、薪資偏低，40歲以上的人經驗豐富，又是中、高階主管，可能不想再去新興市場從頭做起。但對剛出社會的年輕人來說，去中國根本毫無勝算。
國泰世華銀行上海分行行長劉俊豪也說，現在去中國得靠專業和經驗，否則沒有優勢，「大家都說中文，大陸人還能住自己家，你打得過嗎？」
其二，兩岸年輕世代競爭不是教育程度，而是心理素質。「中國是狼文化，台灣是羊文化。台灣年輕人溫良恭儉讓，中國為成功不擇手段，這怎麼拚？」晉麗明反問。
幸好，相較於東南亞，台灣人才在教育水準與工作經驗上還有利基，「只要掌握住商機，就能複製過往經驗，年輕人要趕快出去！」晉麗明疾呼。
雖仍有2％的人完全不考慮外派中國或東協，但是，外派已成為台灣人，尤其是年輕人不得不面對的選項。
工作者應趁景氣好，廠商加碼布局東南亞意願高，趕緊自我盤點：「要不要去東南亞？」「要做那些準備？」即使不想去，也不要太排斥嘗試。
而曾外派中國的人，則要記取外派的學習與教訓，善用經驗，就可能在東協發現下一座職涯的「杏花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