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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黑粗東北行

李慧菊‧林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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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菊‧林蔭庭

199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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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黑粗東北行
 

本文出自 1990 / 7月號雜誌 第049期遠見雜誌

北大荒的大,出乎估計,從齊齊哈爾一路顛簸到北安,兩百六、七十公里的路程,只見一個景--眼前是看不到盡頭的楊樹,兩側是看不到盡頭的麥田。

只有天色是善變的。從日落黃昏,走到滿天星子。台北人不知已經多久沒享受過這麼簡單的線條和星光了,連地平線上都是「亮晶晶」的的眼睛。

南方的浸水皮鞋

開吉普車的小戴,不是多話的人。但聊起南方人,他有一段遭遇,一回,他到深圳出差,揀便宜買了一雙四元人民幣二元人民幣約六塊台幣一的「皮」鞋。臨上下雨天,才知道鞋底根本是紙做的。

「南方人真不老實。」小戴咬著香菸,擔保這種事絕不會在這裡發生。

關外人自認這塊出產不多文學家、大商人的土地,是(人)傻、(地)大、(重工業)黑、(物品)粗。七個小時車程內,印證了四大特點的一半,

夜更沈,凌晨一點四十八分,從山海關趕到全國第四大工業城瀋陽。一出車站,五、六個出租車司機等著生意上門,著急的,一把抓住旅客的圍巾,在耳邊大吼:「要車嗎?要車嗎?」

昨晚司機的強悍,和今晨市區的空氣污染,一樣令人印象深刻。就在灰濛濛的天空下,初見在清太宗皇太極手上完成的瀋陽故宮。

光是看顏色的大膽和活潑,就可以明白一個未成正統的文化、民族,可塑性和包容力有多大。

每一道飛簷,都是「黃琉璃瓦綠剪邊」,長廊樑欄上,是寶藍、銀灰、金優的搭配,明朝興建的北京故宮,相形之下,特顯出「黃」宮的僵硬和單調。

瀋陽宮殿的建築,也並不強調對稱。繞過一個小院子,「文溯閣」的綠,讓人驚訝。整棟三、四層樓高的建築,屋頂是黑琉璃、從牆柱、窗極,都是綠的。那種綠,遠看比荷葉沈些,近看又比它翠些。

也許因為文溯閣典藏四庫全書,圍著屋樑一匝的畫飾,竟是一本本的線裝書。

想起這個末代王朝,曾經多麼努力想保有山海關以北之地,嚴格控制漢人入遷落戶,以保障發祥聖地的純粹。但歲月總是殘酷,活著總比死去強,東北寶地,早被山東人、河北人占據。

民國初年,饑荒、水患,逼得大量山東、河北大漢往關外尋生路;五0年代,中共更是有計畫地在山東遷村至東三省。反而是馳騁白山黑水三千年的滿人、已經跟光耀的傳統斷了線,

從瀋陽西北赴平溪,不經指點,一點看不出山明水秀的小農莊,是滿人自治縣。

半路攔住一個年輕人,除了知道自己是滿人,其他關於語言文字、節慶習俗服飾,一問三不知。只有曬在乾草堆上,鑲寬黑邊,大紅花色的棉被,暗示著些許異族情調,只是誰也說不清,那大膽的配色,到底是漢人的,還是滿人的傑作。

「說自己是滿人,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做買賣的金兵,是正黃旗子弟(他的姓「金」,就是愛新覺羅),但他對祖宗遺產的陌生,一點不遺憾。傳說努爾哈赤被狗救過,傳統上,滿人不吃狗肉,「我就最愛吃狗肉,」金兵引述「一個回子撐死,兩個回子餓死」的至理,說明滿族實際已解體,不復存在社會組織的傳承、互相學習、約束的力量。

十個小時的特快車往北,還未見識久聞其名的俄國情調,哈爾濱紫丁香的香味,已撲鼻而來。

憂鬱的異國詩人

走在中央大街上,心情已被歐風征服。雕塑是歐式建築不可或缺的裝飾,站在馬迭爾賓館(摩登的音譯)往對面看,一幢餐廳頂樓雕著不知是不是希臘男子的像,他的表情是如此憂鬱,像個流落異地的詩人。

俄國人跟日本人對東北的開發,至今仍互相邀功。外國人的影響,無可否認,五0年代,就有二十多萬外僑,住在只有七十萬人的哈爾濱。

哈爾濱對共產黨也有特別意義,每個東北人都朗朗上口:「這是全中國第一個解放的都市。」(因為負責接收東北的國民軍,在瀋陽一帶就失利了)。

代表開放、時髦的風氣,混和東北的粗野,到今天,仍在哈爾濱白天鵝酒家重演。

菜色是東北一貫的大盤子,又油又鹹的味道。即使在這麼高消費的餐廳(六道菜加飲料,可以吃掉一個工人的月薪),跟普通小館實在無差,也就是「嗆金針磨」、「炸蝦」、豆沙包、鐵板牛肉。同樣的材料,南方人肯定能變出無數種色、香、味俱全的花樣。

其實到全世界的「酒家」,少有客人是專吃一頓飯來的。舞台上的雷射光,比台北更五光十色,音樂更震耳欲聾。穿黑皮迷你裙的模特兒在伸展台走著,男主持人朗讀台詞:「讓我們展開想像的翅膀,把哈爾濱裝點得更美麗。讓人人知道,我們敢穿、會穿、能穿。」

走出哈爾濱,卻是一幅完全不同的圖畫。

雖然已近六月,北地的春天來得晚,大地披上新綠不過一個月,正是放牛吃草的好時節。

「見著親人咧!」

離哈爾濱七、八十公里的玉泉鎮,附近有個供狩獵的林子,山坡丘陵起伏。大朵大朵的白雲,襯著藍天,閒閒走著,幾頭乳牛在小坡上也閒閒吃草,綠地裡,盛開艷黃的婆婆丁(蒲公英花)。

「嘖,見著親人咧!」面見台灣的遠客,穿解放軍裝的牧牛人,右手支著鋤頭大聲吆喝,道地東北人的直腸快語。

他愛務農的自由。北方的農人比江南的運氣多了,地大人稀(整個東三省人口近二億,只與四川相當),每個人承包的農地,以(土尚)(一萬平方公尺)為單位,而不是南方幾分地的精耕。

這兒一戶農家一年四千多人民幣的收入,得來不難,比工人多一倍。在北大荒的田裡,時見用塑膠棚籠起的溫室耕作,種植畏寒的蔬菜。這種投資不是小數目,可見東北農家日子也許簡單,可是不窮。

起碼農夫農婦也有餘力為孩子做最方便的裝點,在北地農村奔跑、嬉戲的健壯小子,常常在額上點一顆珠砂。有人說這是「雙龍戲珠」,但一位抱著孫女的老人家不懂這套,她望著小女孩說:「這樣美呀!」

既有鐵,又有煤,關外資源豐富,天生是注定工業之邦。而「工業學大慶」,毛澤東把大慶捧上天,到黑龍江,即使只是瞥見大慶真面目,也是值得。

火車接近大慶的時候,近午耀眼的陽光,照在廣闊的沼澤地上,水是藍的,土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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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鹽鹼地,洗衣服不必要肥皂,」同車的「同志」,對大慶如數家珍,旁邊一個女記者點破,原來這位「同志」不是別人,竟是管理整個黑龍江省工商部門的領導。

他說,三十年前,這塊可以洗衣服的鹼土上,只有幾戶人家,靠水澤地的草養牛,除此,什麼也種不出來。

當工人出身的王進喜等十幾個弟兄來大慶挖油的時候,除了確知地下有油,他們沒有水、沒有電,住在帳蓬裡,一年洗一次澡。

視線再回到窗外,已經可以看到長得很像大天秤的磕頭機,正在汲油(因為汲油的動作很像人在磕頭),身旁的領導不忘機會教育:「連續十五年,大慶年出油五千五百萬噸,世界第一。」他強調,為了防止地層下陷,每取一公升油上井,就放一公升水入地。

在井後遠遠的地方,便是為油而存在的市鎮。在「大慶鐵人」王進喜的規畫下,七十萬人口活在大社區裡,自給自足,甚至有自己的電視台。

邊境情趣在黑河

上黑龍江畔的黑河市,鐵路還沒通,公路上土灰飛揚,真是風塵僕僕。大客運說是特快,票價加錢,排氣管卻老是冒煙,邊修邊走。

車內不時有東北老鄉的自嘲,「特快車變特慢啦,」「特快就會快,這點信念要堅定。」(哈哈!)

直到看見黑龍江,才忘掉日光灰塵的昏眩。垂柳長堤,江水靜蘊而急湍。抬眼望去,是璦琿條約割去的江北之地,隱約覺得俄國人建設得不錯,綠樹高挺,建築有模有樣。

黑河每天固定有四十個俄國人過江遊覽,其實是為了採購。無意間,他們也成了黑河觀光的特色之一。

黑河國際旅行社的小郭說,這些「老毛子」最常抱怨 戈巴契夫說得多、做得少,他們空有一堆盧布,卻買不到東西。

看著這群穿戴整齊的家庭主婦,對陳列架上並不精緻的服裝、打火機、香皂,都聚精會神打量,實在不敢回想,俄國人留在哈爾濱建築上的驕傲。

黑河還有一種人值得認識,那便是生女真的後裔,以狩獵營生的鄂倫春人。

到大陸旅遊,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交通時間尤其長;又得坐車趕路,從黑河往山裡頭走,一樣的風塵,但樺樹取代楊樹,雪白的樹幹,像上了白漆。過去,鄂倫春人,用它的皮做房子,「撮羅子」比蒙古包尖,像印第安帳篷。

使用馴鹿的人

天更冷,山上的小湖上還浮著未化的冰,三個小時山路的盡頭是新生鎮,大概是紀念鄂倫春人在四十年前規定在此定居,住在一模一樣的標準房舍,改變狩獵生活,重新生活的意思。

鄂倫春,原意是「使用馴鹿的人」,也有「山嶺上的人」的意思,原來是生女真的一支。

現在大陸只剩下四千個鄂倫春人,與漢人通婚的也不少。但鄂倫春人依然留住了祖先的臉龐。細長細長的眼,高而圓的額骨。不失特徵的臉,總是有說不出的美麗。

莫桂花五十三歲了,普通話(國語)說得溜得很。她直起嗓子,為今生不知能否再見的陌生客人,唱鄂倫春情歌:

「跟情人約會呀,要過河。上游山陡噯,過不去;中游水深噯,過不去;下游水急噯,過不去,跟情人約會,見不著面喲。」

瞭亮高亢的聲音,彷彿真可以聽到山谷回音那樣的遼闊。離冬天打獵季節還早,老太太已經開始為兒子織胞子皮獵衣,一天織兩片,兩天半就成了一件皮活。雖然農業已經是生活來源,但年輕男人到了冬雪盈尺、樹葉落盡、野獸易顯踩跡時,還是騎著馬,佩半自動步槍,上山獵物去。

如果能在大雪紛飛的季節來新生鎮,或許能跟好客的鄂倫春人,策馬入林……。「你怎不住下來?這麼快走了嗎?」莫桂花拉著客人的手問。

是的,松花江還沒有漲水通船時,就得走了;等不到七月漠河市北極光出現時,就得走了,一別幾千里,再難回首。

于青林的點子旅遊三十九歲中國哈爾濱國際觀光旅行社總經理

黑龍江是「五山一水一草三分地」,桂林山水不在這,秦朝兵馬俑也不埋在這裡,我們老天沒靠上,古人的光也沾不到,搞旅遊,只有靠自己出點子了。

很少人知道東北是活的蒸汽火車博物館,因為東北有煤,全國的老火車全往這裡送。我們現在有德國的日本、比利時、俄國、波蘭。英國,還有中國自製的,全都在跑。全世界蒸汽機火車愛好者俱樂部,常到東北來,看這些老蒸汽車怎麼爬坡,夜冬季雪地裡怎麼走。蒸汽車在不同狀況有不同的聲音、節奏的表情,有趣極了。

樂觀的旅遊人

我也曾帶一個騎馬團到內蒙去,十幾天整天騎馬,住帳蓬,吃罐頭。大草原的景色,騎在馬上感覺就不同。這個行程比較辛苦,狀況也多,遇上了大雨,帳蓬淋濕了,還碰上馬腿斷了,人也摔傷。但回味起來,別有滋味。

做旅遊的人,必須非常樂觀,永遠看到光明的一面。像遇到下雨天,遊客總是喪氣、我就鼓舞他們說:「你看,你們多運氣,因為一年裡,下雨天總比晴天少。遠山經雨滋潤,不是很像圖畫裡縹緲的靈氣嗎?」這麼一說,大家也可以接受。

黑龍江地處極北,大江源頭都在這兒。我也設計了江水漂流的行程,一路釣鮮魚、羅哲魚等冷帶魚,一邊順江而下。七天而已,花費也不多,一天不到兩百人民幣。

這些活動都是冒險性高的,很刺激。另外也有專為愛炫耀的有錢人設計的觀光點。黑龍江就有兩個狩獵場都是原始林子,由人工飼養馬鹿。這種鹿角叉大,掛在客廳夠氣派。很多香港、美國有錢人,特愛來這裡打獵,一天花個兩百美金,打到一隻鹿再給一千二人民幣。另外還有熊、山雞之類的動物。

是工作狂,去年旅遊業走到谷底了,現在慢慢復甦,台灣遊客是主力。所以我最近打算推出一個計畫,帶台灣觀光團從哈爾濱往蘇聯。

這有個好處,一是便宜,二是語言沒問題,我們懂俄語的人多。這個計畫分商務團、一般旅遊團及學生團;其中學生團可以住裡當地家庭,體驗一下俄式生活。

目前我正在跟蘇方交涉,如果一切順利,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李慧菊採訪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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