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懸掛著一幅水瀑的黑色舞台,傳來一陣空靈水聲;角落裡暈開一片嫣紅的櫻花樹,則兀自美麗。
舞台、櫻花,和滿場竄動的100~200個人,都在徐緩莊嚴的音樂聲中,靜心等待著。
霎時,所有人轉頭回望,隨即引爆如雷掌聲、歡呼與鎂光燈,一條黑色人影在眾人的擁拱中,踩著紅毯登上舞台,掀開「龍巖人本」世紀墓園建案的扉頁。
誰值得這國際巨星一般的排場?答案是,來自日本的建築大師安藤忠雄(Tadao Ando)。
安藤登台 會三業主四建案
4月底再度炫風登台的安藤忠雄,在不到三天的緊湊行程中,參加一場記者會、簽了兩個合約、見了三位業主,逐一確認、檢視了他在台的四大建案。
這位頂著招牌妹妹頭,因為工作過度總帶著兩輪黑眼圈的68歲國際建築大師,曾經在1970年代來過台灣之後,20多年不曾再踏上台灣。直到2000年,他因緣際會再訪台灣,卻意外在台灣掀起旋風,至今風潮未退。
2007年,安藤忠雄到台北小巨蛋演講,會場擠進1萬3000人,創下台灣有史以來建築類聽講最高人數紀錄。
安藤忠雄能擁有眾多粉絲,跟他傳奇的背景有關。
他只有高工學歷、非建築科班出身,為了自學建築,還曾當過拳擊手,卻在向來最講究學歷的日本闖出一片天,還在1995年得到建築界的諾貝爾獎——普立茲克獎(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作品風格以極簡、大器,並富禪意著稱。
安藤新約 澳底住宅與教堂
近幾年安藤不僅擁有眾多的台灣迷,同時也開始接受台灣業主的委託。
2003年受邀為交大建築所設計新場館,但卻因經算拮据而懸宕。這兩、三年來,他又一口氣答應了亞洲大學創辦人蔡長海、龍巖人本董事長李世聰、與捷年總裁呂台年三位台灣業主,要在台灣興建四個大建案,其中還包括他平生第一個墓園作品。
這四個建案涵蓋住宅、教堂、藝術館與墓園等種類,分布在台灣的東北角的澳底、西北角的三芝與台中縣霧峰。
除了台中霧峰的亞洲大學藝術館,以及龍巖人本位於三芝的世紀墓園,安藤忠雄最新答應的,是加入捷年建設的「澳底大地Next Gene21+集體建築創作」計畫。
本來在該案籌劃之初,安藤忠雄擔任顧問推薦參與建築師,但在捷年總裁呂台年、計畫主持人劉育東的不斷邀約下,與另一位顧問、知名女建築大師札哈.哈蒂(Zaha Hadid),先後點頭加入該計畫。
也因此,本來代表十位國際建築師、十位台灣建築師的Next Gene20計畫,在兩位得過普立茲克獎的大師加入後,更名為Next Gene21+。
捷年的案子,可望為哈蒂留下第一個台灣作品。哈蒂曾為古根漢台中分館做建築設計,但後來該案胎死腹中,與台灣緣慳一面。
未來,這兩位大師除了各別設計一棟住宅,哈蒂將多設計一棟藝術館,安藤則再設計一座婚禮教堂,兩人各在澳底負責兩個建案。
安藤破例 首度嘗試世紀墓園
安藤忠雄的接案率號稱只有3%,除了日本母國,獨擁安藤四大建案的台灣,幾乎成了安藤建案密度最高的國家。
台灣何以有這3%的幸運?「業主」的熱情是關鍵。
安藤的委託業主,經常是全球知名人物,例如擁有GUCCI品牌的法國PPR精品集團大亨皮諾特(Francois Pinault)等。
許多在各領域上早已是一方之霸的業主,仍難免吃到安藤的閉門羹。如安藤在還未與U2主唱波諾(Bono)結為好友時,甚至不客氣地掛過波諾的電話。但是,總是看來威嚴的安藤,其實有著易感的心,接案子很講究「奇蒙子」(感覺)。
「本來我們都做好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龍巖人本總經理劉偉龍說,在沒有任何管道的情況下,前年底龍巖團隊直接帶著企劃案前進安藤的大阪建築事務所,原本以為該案會石沉大海。
隔年元月,安藤因為亞洲大學藝術館的建案來台,龍巖董事長李世聰領軍親自拜會,希望安藤在上飛機前,可以撥空到三芝基地參觀。
沒想到,安藤答應了。在不到兩小時的空檔中,搭高鐵、捷運直奔紅樹林,再飛車趕往龍巖位於三芝的豪華納骨塔——真龍殿。除了參觀每層樓主題各異、裝潢講究的真龍殿,還遠眺真龍殿旁一塊26公頃、有待他來設計的墓園基地。
為了請安藤設計「世界唯一」的世紀墓園,李世聰還豪氣地準備了100億新台幣等著。
「我們向安藤大師強調,這塊基地不要複製真龍殿的豪華,而是希望更加彰顯自然、人文與生命的價值!」
劉偉龍猜測,大概因為龍巖的理念與安藤的建築理想不謀而合,倉卒的參觀行程中,大師居然微笑頻頻,還立刻答應為龍巖設計墓園,外加「示範」一層真龍殿的納骨塔裝潢設計。
安藤沒有做過墓園,也不曾為業主單獨做單層樓的室內裝潢,但到了台灣,他破例了。
讓安藤點頭 需要理念與誠意
另一個讓安藤不時在公開場合稱讚的人,是亞洲大學的創辦人蔡長海。
蔡長海為了邀請安藤為亞洲大學設計藝術館,在2007年安藤小巨蛋萬人演講會時,專程等待安藤五個小時,就為了在他上車前爭取幾秒鐘時間,簡介他的提案理想。
獲得安藤首肯後,亞洲大學的藝術館也正式定名為「安藤館」。
身兼亞洲大學副校長的劉育東笑說,在安藤設計圖出來後,有天蔡長海問他羅丹雕塑品適不適合當作安藤館的鎮館之寶,讓也是羅丹迷的劉育東驚喜地猛點頭。
原來蔡長海砸下台幣5000萬,買下一比一比例的羅丹作品「沉思者」,就為了捐給學校,充實安藤館的館藏。
捷年呂台年則又是靠另一個用理念與誠意打動安藤的台灣業主。「我們等了他19個月呀!」呂台年說,儘管安藤早在國際建築雜誌上看到許多Next Gene21+的消息,並曾來信恭賀,卻遲遲未點頭加入。
後來安藤發現呂台年親身坐鎮指揮,還長住在基地裡復育綠樹,馬上覺得呂台年和其他只「搞破壞」的開發商不一樣,這個好印象成為安藤參與Next Gene21+的重要原因。
安藤精神 設計建築像養孩子
4月24日,儘管前一天深夜11點多才抵達澳底,之後還開了一個小時的簡報會議,但安藤一早8點,就套上雨鞋,走訪澳底基地現場。
親近自然的愉悅,讓安藤一掃疲憊,笑臉朗朗一如當天的藍空。雖然還沒有建築構想,但初次造訪澳底的安藤,掛在嘴上、說得最勤的就是「多種樹!」
而在龍巖墓園的案子中,26公頃中更只有8000坪拿來蓋建物,其他地方都將種上日本吉野櫻,營造足以吸引蝴蝶、蜻蜓的自然生態。
「一個建築家的使命就是盡量不要破壞環境,不能一天到晚只想著要蓋一些很特別的建築物!」他語重心長地說。
40年來,安藤一直堅持建築與自然共生的理想,還寧願把充滿獨特風格的建築物隱身在樹林之後。許多的建案,都是從「種樹」開始,對他而言,建案的完成,並非建物的完工,而是周遭樹木是否長成。
擔任2016年東京申辦奧運總監的安藤忠雄,就打算召集國際建築師在東京灣裡的海埔新生地上打造奧運場館,就以「海洋森林」為場館意象。
為此,他還發起「日圓1000,種樹一棵」活動,以種50萬棵樹為目標,目前的募集款項,已足以種下33萬棵樹。
風格低調的安藤,把建築視為養孩子,以「陪著每個建案長大」為一個建築人的驕傲。許多已經20年以上的建案,例如「六甲集合住宅」「地中美術館」,安藤現在都還在做擴建與設計指導的工作。
安藤風格 台灣都將會出現
安藤忠雄在台的四大建案,被視為安藤四大建築類型與風格,具體而微的展現。
「安藤建築的四大類型,以後在台灣都看得到了!」劉育東指出,安藤擅長興建住宅、藝文展館與教堂,代表作包括「住吉的長屋」「兵庫縣立美術館」與「光之教堂」等,而他儘管還沒有興建過墓園,但他廣為人知的水御堂寺廟作品,卻也是處理人與靈性對話的相關題材。
「我希望我的每個建築物,都有太陽、水和綠意,因為這也是構成人類生存的三大元素!」安藤強調,這些原則也將貫穿他在台灣的建案。
安藤的亞洲大學藝術館,以玻璃帷幕為主材質、堆疊起的三個透明三角形為主體,以穩定的三角結構象徵人、自然與環境的和諧關係,將使用安藤著名的三大材質:清水模、玻璃與鋼材。
劉育東說,這個前衛的三角建物將呼應亞大以圓形為主的典雅校園建築。此外,構圖上喜歡圓、方等幾何圖形的安藤,在亞大難得地使用三角體為主要設計,可以說是傳承中有所突破。
而龍巖墓園,則以6561平方公尺(81*81)的巨大水池為主體,參觀者必須穿過櫻花林、拾階登上12公尺水瀑,才能沿著水池繞進納骨空間,自然光線由水盤中央的洞投射進塔。
除了太陽、水與綠意的三大設計元素,安藤忠雄也把生死觀的哲思,放進了這個靈感來自羅馬萬神殿的墓園空間。
「人不能永遠活著,但生命可以透過子孫綿延下去,在子孫回去祭拜祖先的過程中,可以讓本來不是永恆的生命,得到永恆的傳承!」安藤忠雄指出,他想創造的墓園,不只是花蝶紛舞的明亮天堂,也是家屬可以與自我、與往生者對話的空間。
「安藤的主建築體,通常都用簡潔純淨的線條呈現,但卻透過蜿蜒曲折的廊道詮釋了空間的深度,特別是光線的處理,更是精采!」負責安藤三大台灣建案、以涵碧樓作品聞名的台灣建築師戴育澤,提到安藤善用日本「闇空間」的光線設計概念,經常能透過自然光的迴射,展現空間中的神祕氛圍。
而光線與空間對話產生的禪意與哲思,也可望見諸各個安藤在台灣的作品中。
安藤豪語 墓園要比擬萬神殿
四案中,安藤已提出亞洲大學藝術館、龍巖墓園的設計圖。
藝術館將在今年9月底動工,預計一年後完工;墓園則約八到十年左右才能完工。至於澳底基地的兩個建案,則預計在今年中以後,陸續提出設計圖。
安藤忠雄對這幾個台灣案子期望甚殷,特別是歷時最久的生平第一個墓園作品。
安藤在龍巖記者會上甚至發下豪語:「未來世界上提到墓園,羅馬有萬神殿,台北則有龍巖墓園!」
4月底,安藤在台的三天行中,雖然行程緊湊倉促,卻經常笑容滿面、開懷暢談,除了對建案展現高度熱情,也一再對媒體表示讚許台灣業主與年輕學生的「元氣」。
而「元氣」這個關鍵字,也正是安藤忠雄自2005年主動幫台灣建築學子舉辦「安藤建築之旅」(Ando Tour)的動機,至今這個安藤之旅,每年都會有安藤親自解說,從沒斷過。
到機場途中,安藤還主動向劉育東提出,希望年底再辦一場小巨蛋演講,讓眾人著實嚇了一跳。
劉育東表示,安藤忠雄來台做建案,以他對細節的要求,將是台灣施工品質的一大挑戰,但相對的也是正面刺激。
最重要的是,流著拳擊手戰鬥血液的安藤忠雄,本身就是一部讀不完的人生奮鬥史,而他留在台灣的建築作品,也將是拉升全民品味的美學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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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忠雄:我希望我的建築起碼有200年的生命
安藤忠雄在4月底倉卒來台的三天中,特別接受《遠見》雜誌獨家專訪,訪談中他不斷強調建築必須與自然和諧共存,「如果要問我與其他國際建築師相比,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那就是我是和我的建築一起成長的!」
以下是專訪的精彩紀要: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為何會想從顧問的角色,加入「澳底大地」Next Gene21+建築計畫?
安藤忠雄答(以下簡稱答):因為有呂台年董事長的邀請,我自己實際看了整個案子的環境,也覺得是個有趣的案子。
因為澳底大地這案子腹地非常廣大,如果我們可以好好做、順利進行開發,應該會是亞洲很有代表性的案子。
問:今天第一次看過澳底的基地,你初步的設計想像?
答:這原本是要做高爾夫球場的一塊地,所以沒有什麼樹。但最棒的地方是,呂董幾乎是住在這裡(監督工程),想讓這個地方有更多綠意,這樣很好。
台灣在開發的領域上,有像這樣如此努力在復育綠意的地方,應該不多。我們會依不同的階段與地勢來種樹。台灣因為溼度高雨水多,想創造綠意,大約花個三年就有成效出來。我期待樹都長大、環境都回復會是什麼樣子,到時這個基地會是更好的點。
一個建築家的使命就是盡量不要破壞環境,不能一天到晚只想著要蓋一些很特別的建築物、不一樣的作品。
業主,讓安藤點頭的關鍵
問:有參加過建築的集體創作嗎?同樣是集體創作,Next Gene21+的案子有什麼特殊性?
答:在瑞士做過,那是一個製藥公司委託的案子(按:諾華Novartis藥廠,請來許多國際建築師把位於巴塞爾Basel的生產工廠,變身成研發與行政園區)。有很多國際大建築師一起合作,例如法蘭克.蓋瑞(Frank Gehry)、倫佐.皮亞諾(Renzo Piano)、妹島和世(Sejima Kazuyo)等人。
至於澳底,重點還是要讓自然環境恢復過來。更重要的是,除了有名的國際建築師來參與,台灣的建築師也參與了,這個案子有機會讓台灣的建築水準與世界接軌。
問:為何這幾年一口氣答應四大台灣建案,還包括你的第一件墓園作品?
答:主要是碰到許多台灣的業主,大家聊得很愉快,覺得很有趣,我也喜歡台灣人很有元氣!其實不只是台灣,我在中國、墨西哥、法國與義大利等全球各地,都有很多大案子在進行。
問:只有3%的委託案能通過你的同意,你怎麼評選合作建案?
答:業主很重要!譬如像亞洲大學的創辦人蔡長海就是很好的業主。
今年的6月4日,在威尼斯的聖馬可廣場,在15世紀的海關大樓改造的案子,要正式開幕。這案子由PPR精品集團(下有GUCCI與YSL等品牌)的老闆皮諾特先生(Francois Pinault)委託的。也包括亞曼尼(Armani)企業總部和美術館的設計,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案子,由重要的案主委託。
像澳底這個案子,我看到呂董這麼拚命,我想只要有他在應該是沒有問題。希望劉育東老師與呂董好好合作,說不定之後很賺錢,我就可以放心啦(大笑),可是希望呂董不要就這樣放鬆囉!
元氣,讓安藤喜歡與台交流
問:你連續幾年幫台灣建築迷舉辦「安藤忠雄建築之旅」(Ando Tour),你曾說這是因為你發現台灣建築學生有獨特的熱情,怎麼說?
答: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台灣同學很熱情、很熱心,而且台灣與日本很近,很希望有多一些交流。
尤其經濟沒有交流就不會有發展,文化沒有交流就不會向上提升,除了每年一度的安藤建築之旅,也常常有很多人組成小型團體,去日本看建築。
現在台灣人也經常去國外旅遊,包括接觸歐洲等地的生活方式,透過這樣的交流方式認識各地的life style(生活風格)。
如此經常到處觀摩,時間久了,成果就會慢慢出來!
問:那你怎麼看現階段台灣建築界的發展?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建築師?
答:我還沒有什麼機會跟台灣年輕建築師接觸。但這麼多年來,我們舉辦很多場安藤建築之旅,澳底大地的建案也邀請許多國內外知名建築師,也包括我自己都來台灣設計建案,我想未來台灣建築界的進步是指日可待的。
但這是一個慢慢進步的過程,無論怎樣都要花時間。
低調,讓自然環境做主角
問:你很強調建案不要破壞環境,但許多所謂偉大的建案都是在破壞環境。你怎麼看?
答:這其實也是看個人建築師本身,畢竟很多建築師喜歡彰顯自我風格、把自己主張放大,但我是已經不想走這樣的路線。
我是希望盡量低調、安靜地隱沒在大自然之中。
問:你是一直都這樣嗎?還是你也經歷過一段想要放大自我主張的階段?
答:我個人一直是同樣的態度。「主張」這件事情,是看你用什麼方式、在哪裡、怎麼去做,我覺得建築最重要的是它的整體空間,並不是單純只看建築本身的形體。有些建築師很強調外顯的形狀,但我是在乎它整體的感覺。
每位建築家都有不同的思維模式,像Next Gene21+有20多位建築師,大家各有各的主張,建築師是很任性的,劉老師他們會非常辛苦!(笑)劉老師要怎麼去掌控,會是很大的學問,台灣的建築師也許彼此比較好溝通,但國外的建築師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問:所以你有什麼建議可以給劉老師嗎?
答:其實唯一的方法,就是一直和建築師懇談,溝通這整個社區基本的概念是什麼。不過,好在這片基地非常大,有一個事後補救的辦法:如果有一個建築物真的太奇怪了,就用整片森林把它遮住,感覺就不會這麼突兀了,哈哈!
問:現在許多建築師都主張要把建築和環境理念融合在一起,您怎麼看這股風潮?
答:的確,有這樣的想法是很好的,畢竟大家一起把環境保護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我自己是40年來,就一直是主張環保這件事情的。
堅持,數十年始終如一
問:日本泡沫經濟對日本建築風格造成很大的影響,你認為這次的金融風暴,也會對建築創作造成影響嗎?
答:我是不會改變的,我的建築是按照我的想法去蓋的,和預算沒有關係。
問:你有還沒達到,但想去達成的建築理想嗎?請談談下階段的建築計畫?
答:其實每一次我都努力去做好我的建築。
譬如我在日本,許多指導的案子已經進行20年多了,包括「光之教堂」,這次我們想擴建牧師的住處,光之教堂我1986年就在做了,已經有25年了。
而在「六甲集合住宅」,1978年就開始動工。今年,我在集合住宅旁邊又有一個新的醫院作品,這案子已經有30年了。
所以對我來說,每一個案子都很久,如果我的想法一直改變的話,我怎麼去整合這麼長時間的設計。
我希望我的每個建築,起碼都還有200年的生命,因此即使完工還是繼續在做指導的工作。
而我的「地中美術館」,我現在正在做它的二號,預計明年的春天可以完工,我還想要再修改它呢!(笑)
問:所以建築師不是交出設計圖,房子蓋完就算了,你是希望建築師都能夠持續關注這個建築物的發展嗎?
答:的確是這樣,所以我要慎選我的業主。就像今年6月,在威尼斯聖馬可廣場前面海關大樓的案子,是在1985年,就跟香奈兒的設計總監卡爾.拉格斐(Carl Lagerfeld)和皮諾特先生談這合作案,但真正完工是到今年。
而捷年這個案子(Next Gene21+),也是很好的基地,我今後也是準備花20年,好好看它長大喔!(眾人大笑)如果可以好好努力20年,這個案子就一定可以成為亞洲很代表性的案子。
對建築師和業者來說,建築,就像養孩子一樣,你要從小養到大,看待周遭環境也是這樣子的。所以還是一定要慎選業主呀!我也會失敗啊!也會想說早知道就不要接這個客戶就好了呀!
問:那遇到這種狀況怎麼辦呢?
答:當然,我是不常失敗啦!哈哈!像阪神淡路島那個「夢舞台」,1988年開始動工,也20年了,我們是從森林造林開始。
如果要問我和其他國際級設計師相比,有什麼值得驕傲的話,就是我是和我的建築一起成長的!在很多面向上,我都是培養著我的建築長大。
念舊,想保留20年前作品
問:會不會看到20、30年前的作品,覺得還不夠好,有馬上想去改善的衝動?
答:我永遠都是這樣想,所有的建築都不夠滿意。但畢竟建築不是只靠一個人,所以有的時候要忍耐。有時候,我在想我初期蓋的一些作品,我有點想把它們都買下來。
問:買下來,想重蓋嗎?
答:我只是想保留它們,像大阪「住吉的長屋」,我15、20年前,就已經在思考要不要買。想說要就乾脆買下來,(反正)我永遠都會在大阪。
問:為什麼龍巖的墓園,想要以羅馬的萬神殿為設計的核心靈感來源?
答:我會一直強調萬神殿,是因為當我開始進入建築這領域時,我一直覺得希臘的巴特農神殿以及羅馬的萬神殿是所有建築的原點。
萬神殿是一個有直徑43公尺穹頂的建築,屋頂的部分,有一個直徑八公尺穿透的洞,可以引進自然光線。
萬神殿是一個每個人都想進去看看的建築,也想安眠於此。所以在龍巖的案子,我也想建一個每個人都想進去的墓園。
此外,那個地方(三芝)原本有許多高塔型的建築(按:多為納骨塔),但這次我設計的墓園,不會再蓋高塔型的建築,以免影響當地的景觀,仍是希望這個建案有很多綠意與森林的元素。(高宜凡、林讓均採訪,林讓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