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成人版AI功能正式釋出，ChatGPT與Grok等科技新寵不再只是聊天工具，而是直指情感與慾望核心的虛擬伴侶。當科技越界模擬情慾互動，社會該如何畫出倫理的邊界？
OpenAI執行長宣布將在12月開放「成人版ChatGPT」，允許經驗證的成年使用者生成色情內容與情慾對話，並恢復AI較具「人格」與情感互動的特性。表面上，這似乎是一場自由的勝利，象徵技術公司願意「把成人當成人」，尊重使用者選擇。但在更深的層面上，這一決定卻牽動了倫理、心理與社會秩序的多重漣漪。AI的尺度解禁，究竟是成熟社會的象徵，還是人性退讓的開始？
科技的演進總帶著一種誘惑，當AI從理性的工具走向情感的伙伴，它不再只是「回答問題」的機器，而是「陪伴人」的存在。這種陪伴可能帶來慰藉，也可能創造依賴。心理學界早已警告，當人們與擬人化AI互動時，大腦的回饋機制與真實人際關係極為相似，甚至更容易產生情感投射。一旦AI能以柔性語氣、親密對話，甚至性暗示回應，孤獨與壓抑的個體或許更難區分現實與虛擬。物我不分則惑，情理失衡則傷，這種科技催生的幻愛，很可能是下一場集體心理危機的種子。
技術放行之後，倫理該如何補位？
值得注意的是，這項政策的背後，不只是「解禁」的問題，更是「責任」的問題。OpenAI強調將導入年齡驗證與安全工具，確保未成年人不受影響。但網路世界向來漏洞叢生，VPN、虛假帳號、身分偽造早已司空見慣。若這樣的內容被未成年人誤入，後果難以想像。過去已有案例顯示，青少年在與AI聊天後出現心理創傷，甚至自殺事件。在這樣的陰影未遠之際，重新開放成人向內容，是否過於倉促？企業的防線，能否抵擋人性的好奇與漏洞的滲透，仍是懸而未決的問號。
從另個角度看，AI成人化的背後，也反映出商業競逐的現實。xAI旗下的Grok早已推出「調情式AI伙伴」，市場對此反應熱烈。當AI被包裝成虛擬情人、慰藉心靈的伴侶時，競爭的壓力也推動OpenAI不得不「跟進」。科技巨頭間的對決，不再只是效能與準確率之爭，而是誰能更深地「理解人心」。這種以情感為誘餌的競賽，或許能帶來短期的流量與收益，卻可能在長期侵蝕人類的情感結構與倫理邊界。當虛擬愛情比真實關係更方便、更可控、更不會受傷，真實的親密是否會逐漸被取代？
社會層面上，成人版AI的出現，也勢必衝擊現有的價值觀。有人視為開放的象徵，認為成熟社會應容許多樣的情慾表達，也有人憂心它將放大性別偏見、強化物化思惟，讓AI淪為慾望的工具。特別是當AI能模擬任意性格、外貌與反應時，「慾望定制」將成為一種商品。當人類開始用演算法打造完美伴侶，現實中是否仍有理解與包容的空間？科技的自由若缺乏倫理節制，終將跌落人性異化的深淵。
規矩不是束縛，而是文明的防線
在政策層面，這也考驗各國監管的智慧。AI生成色情內容牽涉跨國數據、隱私與內容審查，一旦演算法被濫用，可能導致虛擬暴力與深偽影像氾濫。過去的「AI換臉」風波仍歷歷在目，未來的「AI情慾伴侶」，若被駭客操縱或用於勒索，後果更為嚴重。企業的自律不足以成為社會保護傘，制度補位才是防止科技走偏的關鍵。「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當AI涉足人性最脆弱的區域，規矩就不再是束縛，而是保護。
這次的開放，也代表了人類在科技發展上的一種矛盾。我們渴望AI更像人，卻又害怕它真的「成為人」。人機界線的模糊，使得倫理判斷逐漸失效。AI的語氣、回應、幽默，甚至情慾，都在模仿人性，但它並無靈魂、無責任、無道德感。當這樣的存在，能以完美的語言撫慰寂寞、回應慾望，人類的孤獨會被治癒，還是被掩飾？這不只是技術問題，而是文明的抉擇。
科技應該服務人性，而非操控人性。當AI跨入情慾與情感的領域，人類更需要清醒地自問：「我們追求的，是更自由的選擇，還是更甜美的枷鎖？」「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真正的成熟，不在於放縱慾望，而在於理解自由的界限。AI成人化的時代或許勢不可免，但唯有以倫理為界、以理性為光，科技的進步，才能不致迷失於欲望的迷霧之中。
本文章反映作者意見，不代表《遠見》立場
（作者為台北商大前校長、叡揚資訊數位轉型大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