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見高峰會從2016年起,設立華人社會首創的「君子企業家獎」,表彰對人類發展帶來正向影響的企業家;2019年,更將表彰的人物,從企業家擴大到科學家,首度頒發「君子科學家獎」。而2024年獲獎的君子科學家,是國立清華大學榮譽講座教授史欽泰。他在獲贈獎後發表演說,認為台灣產業半世紀以來,已歷經不同階段的轉型,未來也勢必會持續迎接更多變局。
2024的君子科學家獎得主史欽泰,畢業於台大電機系,並在赴美取得普林斯頓大學博士學位後,回台服務。他歷任工研院電子所所長、副院長等職,參加第一波半導體技術引進的計畫,協助聯電、台積電、世界先進等公司設立,開啟臺灣半導體產業新頁,貢獻卓越,獲經濟部頒發「一等經濟獎章」。之後,他則回到學界,任教於清華大學。
本次贈獎特邀台灣大學前校長孫震擔任引言人,並由台積電文教基金會董事長曾繁城擔任贈獎貴賓。以下為贈獎典禮與演講精華:
孫震:最淡泊、最謙虛的科技專家,令人想起顏回
《論語》第一篇第一章:「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孫震表示,史欽泰是他認識的人當中,最淡薄、最謙虛、最佩讓的一位科技專家。
他指出,從沒聽史欽泰講過自己有多能幹,從沒聽他講自己有多少成就,這令人想起孔子最得意的門生顏回,「無伐善、無施勞」,意思就是不講自己的長處,也不講自己的功勞;而史欽泰正是這樣的人。同時,孫震說,史欽泰也是他所認識最沉默、少講話的一位科技專家,完全是一位謙謙君子。
孫震還引述史欽泰老搭檔、其工研院上司胡定華先生所說:「台灣半導體發展史上,史欽泰是真正領兵帶將的那個人。」的確,史欽泰幫台灣,在每個階段奠定了扎實的基礎。而這也是工研院電子所、聯電、台積電、新竹科學園區、台灣半導體業,大家所共同承認的事實。
孫震表示,史欽泰為人謙讓、善於溝通,而且不僅極為專業,更願意用自身的能力,來成就別人的專業。這,也正是「君子科學家」最重要的品德所在。
史欽泰:未來將面對AI、地緣政治、保護主義等挑戰
贈獎儀式後,史欽泰以「推動臺灣產業的志業與使命」為題發表演講。一開始,他說:「1976年,從工研院到清華大學,這輩子我做過的工作不多,就兩個,也都是我最喜歡的工作、機構。」很幸運有機會身在其中,年輕時就參與台灣被世界看到的過程。「這裡面有著太多人的努力貢獻,才能讓台灣變成今天這樣一顆閃亮的鑽石。」展望未來,面對AI、地緣政治、保護主義等挑戰,他指出,唯有人才、教育,才是未來的解方
史欽泰回顧自己成長的背景,表示自己出生於1946年,隔年、1947年,半導體就被發明出來了。身為與半導體幾乎「一起成長」的他,發現一輩子就跟半導體結下神奇的緣分。
史欽泰表示,在那個戰後的時代,當然是貧窮的,但並不知道自己貧窮。而他也直到去美國留學、走出去後,才知道世界的廣大。
「其實,我是在甘蔗田裡長大的。」史欽泰透露,自己的父親在台糖工作,當時算是不錯的工作,但每天的工作就是去田裡看甘蔗成長、農民怎麼灌溉,還有風災等這些東西。農場很偏僻,到鄰近的學校可能需要半小時以上,很不方便。
雖然小學時幾乎每兩年就換一個學校,史欽泰表示,因為這樣的經歷,必須很快適應新的環境、新的同學,也造成自己隨遇而安,把握時機的生活態度。
史欽泰用「鄉下人進城」來形容自己初上台北的心情。他說,高三時有機會保送台大,南部風氣認為醫生是最好的職業,收入令人羨慕,但醫生每天面對病人,心情應該不會很好,也無法自由到世界探索。所以,他最後選擇保送台大電機系,雖然不知道電機系將來會做什麼?但也期待㇐個新奇的未來。
史欽泰覺得台大的求學生活,對其影響很大。首先,是從南部到台北,一切都很陌生,後來住在學校宿舍時,遇到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他是一個香港僑生。同時,也接觸到教電腦的客座教授,首度探索半導體、電腦、工業工程、專案管理等新知,可謂開展了新視野。
史欽泰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當時很多台大學生都會去美國留學,但能出國一定要有獎學金才行,而當時唯㇐收到的獎學金,就是普林斯頓大學。赴美留學是他搭飛機的初體驗,到了美國之後,體驗高速公路、超市、購物中心,對他來說,都是相當震撼的。當然,普林斯頓校園、教學研究的學術地位、學生的學習方式,更是讓他大開眼界、「大放光明」。
呼籲珍惜自由民主,邁向富而好禮的社會
1970年初期,台灣正經歷釣魚台事件、退出聯合國、尼克森訪問中國、還有第一次石油危機等,史欽泰問自己:「要留在美國還是回台灣?什麼是有意義的工作?」當時因為認識潘文淵先生及TAC顧問們,加上每個求學階段的思考、學習經驗的累積,形成史欽泰決定學成後回台灣的動力與初心。
史欽泰指出,工研院的成立,要歸功於孫運璿部長。1973年,孫運璿推動將經濟部三個研究所組成,立法通過《工業技術研究院設置條例》,承擔政府向技術密集產業轉型升級的挑戰,透過組織的制度創新,人事與會計有別於政府公務制度,利於研究人員招募與先進研究設備採購。
1976年3月3日,史欽泰加入工研院。史欽泰說,當時身分證上的職業欄寫著「社會服務」,研究怎麼會是社會服務?原來,這是因為工研院並不是一般的研究機構。其實,當時兩天後,工研院便與 RCA 簽訂「CMOS 積體電路技術移轉」合約;同年4月,第㇐批工程師赴美製程在Ohio Findley受訓。所以,他認為,1976年可說是台灣矽島啟動元年。
之後,聯電、台積電先後成立,隨著IC產業初步形成,工研院策略性退出示範工廠的生產與行銷,轉型成研究實驗室,1988年,衍生台灣光罩服務IC產業快速成長。史欽泰認為,「不只要做半導體,還要做電腦產業。」因為個人電腦興起,才能提供IC設計公司主要的市場。
回首台灣半導體發展過程,史欽泰指出,「小成功累積了我們的信心。」因為吸引人才回台,有了科學園區,加上產業的良性競爭,才能累積為目前的成長。當然,重要的是人才培育,沒有人才,就不能做事。所以,台灣在半導體業、科技業的成功,並不是偶然,而是所有人共同努力促成的。
史欽泰強調,「珍惜已有的自由民主,邁向富而好禮的社會。」台灣資訊電子產業,撐起台灣過去50年的經濟奇蹟,半導體更是關鍵核心。而台灣產業經歷不同階段轉型,包括勞力、資本、技術密集、自動化、數位化、智慧化,正顯示轉型是過程不是終點,更是沒完沒了的挑戰,未來仍將面對AI 、地緣政治、保護主義等挑戰,唯有人才、教育,才能助我們成功迎向未來變局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