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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九三軍人節,金鐘獎製作人甘冒風險賣「手榴彈」

彭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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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杏珠

2023-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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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電視製作人陳君天被喻為傳奇人物。黃菁慧攝
知名電視製作人陳君天被喻為傳奇人物。黃菁慧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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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軍人節剛過,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一天是「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有一位86歲老先生不求名利,傾家蕩產,也要為後代子孫,留下最真實的抗日戰爭全記錄--中華民國影像歷史。他就是獲得2022年金鐘獎「特別貢獻獎」的電視製作人陳君天,甚至為了還原「九三」這個日子的故事,大膽在網路預售「手榴彈」。

陳君天已到「頤養天年」的歲數,為何執意要賣「手榴彈」?

13年前,73歲的陳君天做了心臟大手術,體力漸衰,即便2022年得靠助步器行走,至今仍一如往常到台北八德路50年老公寓的二樓上班,從中午到晚上10點才回家休息。

友人笑他是無藥可救的天真老人。以他獲得17座電視傳播獎(含三座金鐘獎)的卓越表現,原可名利雙收,卻在如日中天之際,放棄即將到手的優渥退休金,離開電視圈,創立卓越文化傳播公司。

但,這個幼稚老人卻讓朋友既尊敬又心疼。他們被陳君天不容「民國」歷史被污衊,用28年青春、借貸經營,以還原史實的精神所動容。

1995年,陳君天被當時的總統府資政蔣緯國(1997年辭世)請託,製作中國抗日戰爭全記錄《一寸山河一寸血》,意外開啟他捍衛中華民國的一生。

為增強體力,他戒掉數十年菸癮,遠赴美國、日本、大陸等地拍攝;走遍抗戰遺跡,勤讀書籍、寫腳本、剪接,累了就在辦公室沙發小睡,醒了繼續工作;當獲知俄羅斯(前蘇聯)記者拍攝過八年抗戰,二話不說飛往當地,重金買回珍貴畫面。

團隊大量訪問倖存者、捕獲珍貴畫面,成絕響的受訪者有1300餘人,《一寸山河》還不斷更新到第五版,為各媒體製作紀錄片的重要片源。但,陳君天仍不滿意,2020年決定製作第六版「千秋版」以永流於世。

20幾坪的辦公室,採訪帶擠滿了十幾座「頂天立地」的櫃子。白髮蒼蒼的他對每一幀畫面如數家珍,坐在一旁指導剪接師從哪個帶子剪出哪一段話、配哪一段音樂。「我沒有遇過這麼執著、樂觀的人,陳叔從未懈怠過,」跟隨15年的執行製作周小寒說。

20幾坪的辦公室,採訪帶擠滿了十幾座「頂天立地」的櫃子,白髮蒼蒼的陳君天對帶子裡的每一幀畫面如數家珍。黃菁慧攝

20幾坪的辦公室,採訪帶擠滿了十幾座「頂天立地」的櫃子,白髮蒼蒼的陳君天對帶子裡的每一幀畫面如數家珍。黃菁慧攝

陳君天母親:孩子,我不想你偉大,只希望你能好好長大!

自立門戶以來,他不再製作商業綜藝節目,僅接少數大愛電視台節目,其餘都是靠販售錄影帶、貸款、好友贊助營運。

12年前,行到水窮處的他被迫賣掉唯一的家還債。身無恆產,每月還要操煩房租、員工薪水,即便三餐以一碗泡麵果腹,仍甘之如飴。

他的樂天知命來自「抗日戰爭」的洗禮。

陳君天的父親是國民黨軍官、哥哥是青年軍,一家人居無定所,童年總圍著軍隊、士兵轉。天資聰穎的他八歲寫一手漂亮的仿宋體,九歲刻油印鋼板,12歲從軍,「戰亂物資緊缺,想餵飽肚子,我個兒高就謊報年齡當兵,跟著部隊東奔西跑」。

1949年,陳君天被安排到金門,參與古寧頭戰役,母親奮力從人海中擠到閩江口碼頭,用他的內褲包了兩顆水煮蛋,淚眼目送兒子上船。12歲的他豪氣萬千說,「媽媽!別難過,我會努力做一個偉大的人,再回來接您!」母親回說,「孩子,我不想你偉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長大!」

擔任文化兵的他每天刻鋼板發布古寧頭最新戰報。事後回想,一點都不畏懼,甚至看到曳光彈將夜空妝點成五彩繽紛時,還忍不住想靠近觀看,直到被衛兵制止才後退。

從未受正統教育的他到台灣後,自學考取政工幹校(國防部政治作戰學院),由於頗有繪畫天賦,在軍中從事藝文相關工作,卻不自滿於平淡的軍旅生活,意外走上電視製作人的道路。

鮮少人知道,31歲的他是國立編譯館國語教科書首位掛名插畫家、編審委員會委員之一。小學一至五年級的國語課本,有幾百張插畫都出自陳君天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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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君天畫的插畫,讓許多四、五年級生回味無窮。卓越文化工作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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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八年抗戰勝利,才有今天的中華民國跟台灣

雖然他在台灣闖出一片天,但留守大陸的父親因部屬犯錯而愧疚輕生;哥哥被打成右派勞改,又要照顧母親,導致發瘋而自殺身亡。在1987年政府開放兩岸探親後,終於將80歲老母接到台灣奉養,頤養天年到110歲終老。

多數人回顧戰亂歲月,不是淚眼婆娑,就是泣不成聲,陳君天卻像在轉述第三者的故事,心靜如水。

因為他早已參破生死。當時因年紀小,無緣參加兒童節模範生選拔,30幾個同學興高采烈赴會後,卻只有兩個回來。他這條命是老天恩賜留下來的,冥冥中注定,此生是為完成中華民國影像史而來。

沒人比他更了解抗日戰爭史的重要;也沒人比他更擔心民國史被篡改污衊。陳君天娓娓道來,中國5000年歷史,從夏商周到唐宋元明清,到國父孫中山創建中華民國,民國史就是一部戰亂史,從1912年元旦起,沒有一天不打仗,歷經北洋軍閥政爭、日本侵華九一八事變;1937年,二次大戰開打,同年日本發起七七事變,中日戰爭全面爆發。

「國民政府承接清朝庚子賠款10億兩白銀的負債,以及軍閥割據的動亂。在內憂外患、資源匱乏年代,蔣介石先生堅忍卓拔,八年抗戰,擊敗日本,才有今天的中華民國跟台灣,這段民國抗戰史太重要了,」陳君天突然拉高音量說,日本更不希望歷史曝光,他們不想承認自己是發起戰爭的侵略者。

但,抗戰史早已不復記憶,甚至被竄改污衊。「我們對不起千千萬萬犧牲生命的軍民,應該將歷史還給歷史,以面對先烈;讓真像回歸真像(真相影像化),心存千秋。」陳君天竭盡所能恢復歷史原貌。

28年來,即便盜版猖獗,都沒有擊垮他,唯獨意識形態讓他吃盡苦頭。

第一次政黨輪替前,僑委會購買《一寸山河》第三版公播版權,拷貝100套分送海外僑社,僑胞驚呼「這才是真實的抗戰史,我們被騙了50年!」紛紛打電話致謝!也有大陸台商發簡訊,「君天,你一個人反攻大陸了!」

知名電視製作人陳君天被喻為傳奇人物。卓越文化工作室提供

知名電視製作人陳君天被喻為傳奇人物。卓越文化工作室提供

2025「抗戰勝利80週年、國父逝世百週年」推出第六版紀錄片

《一寸山河》被全球華人認證為最完整的抗日戰爭紀錄片。但,2000年陳水扁執政後,強力杯葛,導致沒有電視台敢播出,公司無以為繼,虧損連連,2005年搬家並縮小編制,改名卓越文化工作室,僅剩他跟周小寒、剪接師楊志駿三人。「民進黨要消滅的不止中華民國,還有她的源頭、她的根,以及璀璨的華夏文化。」陳君天眼眶泛紅。

2016年,蔡英文總統上台後,又斷了他的生路。2020年4月,婦聯會簽約同意資助第六版製作費。政府隨即以不當黨產為由,凍結婦聯會的基金。官司纏訟至今,他早已不抱希望。

陳君天不得已,只好發起「手榴彈」預售計畫。因為二戰時,武器裝備簡陋,他認為,抗日得以成功,就是靠被國軍稱為「重」武器的手榴彈。抗戰精神就像手榴彈一樣「視死如歸」,所以將《一寸山河》抗戰紀錄片比喻為手榴彈。

當今社會,想看抗戰史的寥寥無幾,預售果然慘不忍賭。老友勸說,你太天真,竟選擇在這種時局賣政治不正確的「手榴彈」,足證明你幼稚到無可救藥,這是年輕人的活,你應該放手。

「但全世界最詳實的中國抗日戰爭影像、資料都在陳叔手上,如果他不做,世上沒人可以做了,也不會有人笨到想做,」周小寒說,就算困難重重,也一定會在抗戰勝利80週、國父逝世百週年的2025年,完成第六版中華民國影像史。

拮据的財務壓力如窗外的午後雷陣雨,排山倒海而來,陳君天選擇樂觀以對。白髮蒼蒼的他拄著助步器走向剪接室,邊走邊說,「當愛出現時,就是這麼單純,我幼稚到無時無刻都會被觸發激情,牢牢愛中華民國,最後走上賣手榴彈的路。」

看著他的身影沒入重重疊疊的採訪帶中,「中華民國是我敬愛的國家 我願意為中華民國留下最真實的影像,無怨無悔……」屬於陳君天獨有的執著,迴盪在掛滿抗戰史、蔣介石海報的會客室中。

資料整理/卓越文化工作室

資料整理/卓越文化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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