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疫情愈趨嚴峻,很像去年美國疫情大爆發當下的社會氣氛,《哈佛商業評論》僅用這篇文章,陪伴此刻陷入焦慮、不安情緒的台灣讀者。讓這篇文章帶領您找到力量,找到意義。
全球爆發疫情以來,《哈佛商業評論》總部陸續發表了許多因應疫情的文章,其中這篇文章闡述人們如何面對疫情帶來的經濟困難、隔離等悲傷,突破百萬點閱率,是最受歡迎的一篇。
凱斯勒是全球研究悲傷的頂尖專家,曾與伊莉莎白.庫伯勒.羅斯(Elisabeth Kübler-Ross)合著《當綠葉緩緩落下:生死學大師的最後對話》(On Grief and Grieving: Finding the Meaning of Grief through the Five Stages of Loss)。他的新書,為前一本書列出的悲傷五階段,增加了另一個階段,書名為《找到意義:悲傷的第六階段》(Finding Meaning: The Sixth Stage of Grief)。
凱斯勒也曾在洛杉磯由三家醫院組成的醫院體系工作10年,任職於處理生物危險性(biohazard)的團隊。他的志工活動,包括參加洛杉磯警察局專家後備隊(LAPD Specialist Reserve),以應付災難事件,以及擔任紅十字會的災難救助小組成員。
凱斯勒創辦了處理悲傷的網站www.grief.com,每年造訪人次超過500萬,來自167個國家。
凱斯勒告訴我們,為什麼應該看清自己可能正在感受到的悲傷、如何處理這種悲傷,以及他相信我們能如何從中得到意義。
《哈佛商業評論》問(以下簡稱問):現在大家心中有各種感受交織。其中某些感受是悲傷?
凱斯勒答(以下簡稱答):是的,而且我們是感受到許多不同的悲傷。我們覺得世界已經變了,我們失去了常態,擔心經濟會有損失,失去了彼此的連結。這讓我們大受打擊,於是感到悲傷。而且這是集體的感受。我們不習慣到處瀰漫著這種集體的悲傷。
問:我們感受到的悲傷不只一種?
答:沒錯,我們還感受到一種「預期性的悲傷(anticipatory grief)」,這是我們不確定未來會如何時,會有的感受。通常這是針對死亡。如果有人被診斷出病況危險,或是我們平常想到父母總有一天會離世,就會感受到預期性悲傷。
而如果是關於病毒,這種悲傷會非常令人困惑。我們的原始心智知道有壞事在發生,但你看不到它。這打破了我們的安全感。在我看來,過去從未有過這種集體失去整體安全感的經驗。像這樣全體的感受,是全新的情況。我們目前在宏觀和微觀層次上,都感到悲傷。
問:個人可以如何處理這些悲傷?
答:第一步,就是去了解悲傷的各個階段。但我每次談到悲傷的各個階段時,都必須提醒人們,這些階段並非線性發生的,而且發生的順序可能不同。這不是一份地圖,而是為這個未知的世界提供某個簡單的架構。
你或許猜得到,「接受」就是力量的泉源。我們可以從接受當中,獲得控制。「我可以洗手。我可以維持安全距離。我可以學習如何遠距工作。」
問:我們感到悲傷的時候,身體會實際感覺疼痛。是否有一些技巧可以處理、緩和症狀?
答:我們再來談談預期性悲傷。不健康的預期性悲傷,其實就是焦慮,而且就是你提到的那種感受。心智會讓我們看到某些畫面。像是爸媽生病。我們會預想到最糟的情境。這是心智的一種保護機制。
我們的目標,不是要去無視或驅散這些畫面;你的心智不會允許你這麼做,而且若硬要嘗試這麼做,會造成痛苦。目標應該是,在你所想的那些事情當中找到平衡。如果你感覺最糟的景像正在浮現,就去想想最好的景像。並不是我愛的每個人都會過世。或許我愛的人都不會過世,因為我們都做了正確的事。最好和最壞的兩種情境,都不該被忽視,但也不該讓其中任何一種情境主導。
預期性悲傷就是心智想到了未來,並且想像著最糟的情境。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應該回到現在。任何曾經靜坐冥想或練習靜觀(mindfulness,意指專注當下)的人,應該很熟悉這種建議,但人們總是很驚訝地發現,這件事竟然這麼簡單就能做到。
你可以講出房間裡的五樣東西。房間裡有一部電腦、一把椅子、一張狗的照片、一條舊地毯,還有一個咖啡杯。就這麼簡單。呼吸。感受當下這個時刻,你預想的那些事情並沒有發生。在當下這個時刻,你一切平安。運用你的五種感官,思考那些感官的感受。桌子很硬。毯子很軟。我能感受到吸入的空氣進入我的鼻子。這麼做,真的就能讓那種痛苦減輕一部分。
你也可以思考,如何不再去想那些你不能控制的東西。你的鄰居要怎麼做,不是你能控制的。你能控制的,就是離他們兩公尺遠,而且要好好洗手。專注在這上面。
最後,這是個累積同情心的好時機。人人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恐懼與悲傷,而且以不同的方式呈現。我有個同事,有一天忽然對我有些不耐煩,於是我想:這個人平常不是這樣;現在這樣,只是他們面對問題的反應。我看到的是他們的恐懼和焦慮。所以,要有耐心。想想看這個人平常的樣子,而不是看他們當下的樣子。
問:這場疫情特別麻煩的一點,在於還不知道未來會如何。
答:目前是暫時的狀態。說出這一點,就能有幫助。疫情是可以克服的。我們將會克服疫情。此時此刻我們應該過度保護,但不要過度反應。
而且我相信,我們將會從疫情當中得到意義。我很榮幸,能夠得到伊莉莎白.庫伯勒.羅斯家族首肯,讓我為悲傷加入第六個階段:意義。
我曾和伊莉莎白深入討論,在「接受」之後是什麼。
我個人感受到悲傷時,並不想停在「接受」這個階段。我想在那些最黑暗的時刻裡,找到意義。
問:如果有人讀完這一切,仍感到難以承受悲傷,你會對他們說什麼?
答:繼續嘗試。單是說出這種感受是悲傷,就能帶來力量。重要的是,我們要能認清自己正在經歷什麼。
自我幫助運動(self-help movement)有一個麻煩的副產品,就是我們成了第一代「對於自己的感受有所感受」的人。我們會對自己說:「我感覺難過,但我不該有這樣的感覺;別人的情況比我更糟。」但我們可以、而且應該在出現第一個感覺時就停止,別對這種感受產生感受。
「我感覺難過。我就花五分鐘好好感受這份難過。」你該做的,是感受自己的難過、恐懼、憤怒,別管其他人是否有什麼感受。抗拒感受,對你沒有幫助,因為你的身體正在產生這份感受。如果我們允許各種感受產生,它們就會有秩序地產生,並為我們帶來力量。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是受害者。
問:更有秩序地產生?
答:是的。有時候,我們試著不去感受自己的感受,因為心中有那種所謂「感受幫派」(gang of feelings)的印象。這種印象以為,要是我們感到難過,並讓這種感受進到心裡,這種感受就永遠不會離開。「壞感受幫派」就會折磨我們。
事實是,感受會穿過我們。我們感覺到某種感受,然後這種感受會消失,接著我們會感覺到下一個感受。要說我們現在不應該感到悲傷,這是很荒謬的想法。就讓自己感受那份悲傷,然後繼續前行。
(林俊宏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