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
我們正處在一個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兩極化社會中,不管怎麼認真打拚,卻好像永無翻身之日。真正的問題在於:國家財富與經濟成果並未公平的分配與共享。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里茲,他洞察經濟與政治時弊,發現當前經濟體系面臨的危機根源在於:我們在經濟學、政治學與價值觀上犯了錯。當經濟不平等造成政治不平等,政治不平等又回頭維持與增強經濟不平等,面對這樣的惡性循環,我們又該如何打破現有的均衡?(本文摘自《史迪格里茲改革宣言》一書,以下為摘文。)
我相信無論是哪個國家,只要是經濟鴻溝過大,民主政治體系的問題就無法有效修補。
這一章所說明的改革雖至為迫切,但當財富與所得鴻溝過大,有錢人最終一定會透過某種方式勝出。即使美國有公共廣播電台與電視,即使我們對報紙進行公共補貼,但諸如梅鐸(Rupert Murdoch)之類的有錢人還是可能利用自己的錢,或至少運用操縱市場上的某個利基區隔,製造出一群盲目崇拜其扭曲觀點的追隨者。
由於美國的公民教育程度較高,所以事實查核(fact-checking)系統可能非常有效率。川普的非死忠追隨者(大約是65%至70%的民眾)並不會在未經事實查核前太過認真看待川普的言論,因為依照過去經驗,他說過的很多話都是謊言,而謊言以外的很多言論也都半真半假。
不過,川普和福斯新聞網卻還是有能耐打造出一群看似對真理免疫的狂熱信徒;起碼這些信徒像被接種了對真理免疫的強效疫苗。除此之外,如果川普和福斯新聞網的目標是要破壞民眾對美國各機構的信心,只要能讓民眾的心中對消息來源產生懷疑就還有救。有趣的是,民眾可能並不相信川普所言,但在川普看來,相不相信他並不重要,只要民眾對批評他的人有所猜疑,他就成功了。一如對菸草公司而言,當吸菸者對「吸菸有害健康」的科學證明產生猜疑,它們就可能成功獲利;川普、梅鐸和其他人有意摧毀美國各機構的人也認為,只要能引起民眾對這些機構的猜疑,他們就是贏家。
梅鐸公然以各種不同方式從事有錢人慣有的作為,利用金錢的影響力來形塑這個社會。
不可避免的,當財富落差非常懸殊,少數有錢人一定會掌握極不成比例的巨大影響力。即使社會上有公家出資的競選融資系統,但有能力對共和黨提供某種必要物質支援的人,絕對還是能爭取到對他們唯命是從的政治人物。
當然,任何一個社會中必然會有某些公民的口才比較便給、某些公民比較明智,也有某些公民比較懂得要做些什麼,所以,社會上永遠不可能有所謂完全公平的戰場。不過,極度懸殊的財富落差不僅讓某些人得以享受比他人更輕鬆順心的生活,更讓有錢人得以用不正當的手段影響社會與政治發展的方向。從某些方面來看,這一切都源自於政府的墮落。政府原本理當幫助無法自助的人、保護較弱小的人,將有錢人的所得重新分配給窮人,並設置至少能公平對待所有人的規章。不過,在財富落差過大的社會,政府可能是在從事完全相反的作為。在2008年金融危機的餘殃中,一般公民深刻感受到政府的這種「墮落」。然而,茶黨運動訴求「剝奪政府權力」則是完全錯誤的反應:如果沒有政府,有錢人會更肆無忌憚的剝削窮人;如果改採叢林法則,勝利的必將是有錢人與掌權者。
因此,若想避免陷入這種反烏托邦狀態,我們就必須設法打造一個更均等的社會,以避免陷入權力集中的危險。不過,活在像美國這樣極端不平等的社會,我們早已陷入民主政治的根本困境。當經濟不平等造成政治不平等,政治不平等又回頭維持與增強經濟不平等,面對這樣的惡性循環,我們又該如何打破現有的均衡?
這個惡性循環還是有可能破除,但唯有出現一股強大的抗衡力量,才可能打破這個惡性循環。這股力量又可以被稱為「人民的力量」,當有更多人民真心投入上述幾種社會運動,而且各種社會運動之間彼此和諧的與某個政黨合作,就有可能產生比金錢更巨大的力量。事實上,財力雄厚的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Mitt Romney)(在2012年的大選)以及傑布布希(Jeb Bush)(在2016年的共和黨初選)的敗北提醒我們,「金錢在政治圈並非萬靈丹」,這是再鮮明不過的提示了!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更不能讓金錢成為扭曲美國經濟體系與社會的萬靈丹。
正因如此,我們在此討論的兩套改革都是必要且互補的:我們需要更努力抑制金錢的影響力,但也同時需要降低財富的懸殊落差,否則永遠也無法適當抑制金錢在政治圈的影響力。
首圖/取自Wikimedia Comm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