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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追尋是一輩子的過程

蕭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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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富元

1999-03-01

瀏覽數 20,300+

自我追尋是一輩子的過程
 

本文出自 1999 / 3月號雜誌 第153期遠見雜誌

每年十月初在德國法蘭克福所舉辦的國際書展,是世界各地出版商談判版權的聖地。許多對世界產生深遠影響的書籍,都是在這裡完成交易。參與籌劃這個重要書展長達二十五年的主席衛浩世(P. Weidhass),更是活躍其中的靈魂人物。六十一歲、蓄著一把大鬍子的衛浩世,一九九七年在德國出版了他的個人回憶錄《憤怒書塵》,追述他從拒絕德國歷史到成為德國文化代表的一生,反省德國在這個世紀寫下的一頁黑暗史。

出過兩本詩集、曾與世界重要作家如柏赫士、馬奎斯交好的衛浩世,在二月初來到台灣,觀察有四十二國參加、一千四百四十七個攤位的台北國際書展。這位足跡踏遍世界各地的法蘭克福書展主席,特地接受Smart書房專訪,深談他的回憶錄、他與書的因緣,以及豐富的書展經驗。

◆     ◆     ◆

問:出版這本沈重的個人回憶錄《憤怒書塵》,你最想要傳達的訊息是什麼?

答:我想,做我這樣工作的人,每天必須跟很多人接觸,負責很多事情,經常會把自己忘掉。這幾年,我一直想起許多過去發生的事情,覺得應該把它記錄下來,所以就提筆寫下這本書。

問:在這本書中,你不斷挖掘身為德國人的原罪,這對你這麼重要嗎?

答:不只是我,很多年輕人都在尋找自己,想在自己的家裡、社會,尋找自己的一部分。我年輕的時候,這種自我追尋更複雜,那時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想要在家庭、社會尋找自己是很困難的。因為德國人在大戰中屠殺了許多猶太人,我不可能在這樣的社會自我追尋。

德國是擁有很長文化歷史的國家,我們年輕人那時很難理解,為什麼父母會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雖然他們並沒有直接參加屠殺的行動,但是他們沒有反對,那就表示參加、支持了這樣的暴行。我的回憶錄在北京出版的時候,也引起一些中國人很深的同感,因為他們也有同樣的經驗。他們經過文化大革命,雖然不是一場大屠殺,但是也面對差不多的問題。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父母親要做出那樣的事情。

為了拒絕德國的一切,我在十四歲的時候離開自己的家庭,跟一切環境分道揚鑣。最可笑的是,後來我卻變成代表德國文化。所以,我的回憶錄基本上是討論從反對自己文化,到最後成為代表文化的歷程。

放逐,是從陌生的社會尋找承認

問:是不是只有你那一代的德國人才有這麼強烈的原罪感?近年在德國,納粹極右風潮似乎又附魔在年輕人身上,這是否表示對你們這一代的反動?

答:我得承認,在德國,像我這樣的人並不多,只有在二次世界大戰時長大,或是受到大戰影響啟蒙的人,才會有我這種感覺。我的書一九九七年在德國出版,許多雜誌都刊登評論,一些和我同年紀的人表示有同樣的感覺,只是,買這本書的人並不是特別多。

我出書的原意並不是要對年輕人產生什麼影響,我只是很單純地想描寫這個過程。我也曾經參加過德國一九六○年代的學生運動,那也是一種文化大革命,有些人那時才理解這種身為德國人的感受。現在的年輕人面對的問題,和我那時候完全不一樣,他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失業、工作。過去我面對的問題,現在對他們來講已經不算什麼了,都過去了。

問:寫回憶錄是種反省的過程,現在再回頭 ,你如何看待這個從拒絕德國到代表德國的人生行路?

答:如果一個人能夠深刻地面對這些問題,想瞭解這些問題為什麼會發生,並想解決這些問題,就能夠看清很多事情的本質。從拒絕德國文化到成為德國文化代表的這個過程,是很強烈的經驗,我始終很深刻地面對這些問題,因此我對自己的國家一直保持一種批判的態度。我不完全否定也不完全接受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也因為我有這種批判的態度,所以更能幫助別人瞭解德國,甚至承認德國人。

在德文有一種說法,要脫離自己,才有機會真正瞭解別人和自己,以及自己的國家、文化。正因為我有這個脫離德國文化的經驗,才能擁有現在這份工作;我比較能理解其他文化,也更瞭解德國文化。我不但在國外代表、宣傳德國文化,而且在國內也代表、宣傳其他不同的文化。

如果真要說我這本書想傳達什麼道理,那就是要瞭解世界,先要瞭解自己,對自己有所批評。在書裡面,我也談到過去自己與異性交往的經歷。我曾經與一位丹麥女子訂婚,後來又娶了有印第安血統的拉丁美洲妻子。我放逐自己,就是要在陌生的社會裡尋找一種承認。

此外,我的書還有一個寓意——如果你自己就是你自己,無論你跑到多遠的地方,你還是你。所以經過自我放逐之後,我回到德國,在熟悉的社會做我自己。

反省自己,才有理解別人的敏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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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一直強調你是個被驅逐的人,你把自己流放到世界各地,這種流亡生涯對你建立自我認同、瞭解自己有什麼幫助?

答:自我流放到世界各地 ,是一種學習、瞭解的過程 ,這表示我一直面對世界,面對現實的問題,我不會逃避。我的旅遊就和中世紀騎士之旅一樣,出發時的我和返國以後的我是不一樣的一個人,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這就好像閱讀,閱讀也是個學習、瞭解的歷程,在我看完一本書之後,就變了一個人,人已經不一樣了。

我也是在流亡當中,開始坦然承認自己的德國性。在旅遊中,我不是說自己是荷蘭人,就說是其他國家的人,從不說我是德國人。有一次,我和很多猶太學生同在一條船上,然後我承認了自己的身分。這時,我就開始接受自己、接受德國的歷史、接受自己是一個德國人的事實。在此之後,我展開一段很長、往回走的歷程,想從各個面向瞭解德國的過去。

當時我內心有很多矛盾,承認自己是德國人是一次很大的突破 ;自己覺得找到一個真理了,雖然這個真理很難接受。這個旅程讓我知道,我們必須承認自己是誰,如果不能接受自己的過去,就無法突破。如果我不承認自己是德國人,就不會有現在的我,這是一輩子的過程。但是,我還是保有一種批判的態度。

問:你現在還覺得做德國人是一種原罪嗎?

答:我不認為做德國人本身是一種罪惡,但是我們的父母卻犯下一種罪惡,因為他們支持納粹那樣的制度。他們有罪惡,我們不好過。做為一個德國人,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我剛才說過,自己有矛盾的心路歷程,讓我很適合做與國際接觸的工作。如果沒有對自己的批評、反省,就不會有這種理解其他國家的敏銳感。現在想來,做為德國人反而對我有正面意義,讓我更能反省、批評,並瞭解其他人。

從文學瞭解國家與文化

問:你參與法蘭克福書展的工作已經有二十五年,閱書無數,書對你的一生,有什麼特別的影響?

答:自我追尋是我一輩子都在進行的過程,讀書對我的追尋也有深刻影響。我讀一本書,會把自己想成是這本書的主角,去揣摩、體會他的心境。讀完之後,又回到自己。我那麼喜歡與書發生密切的關係,是因為我覺得書是設計人的一生,書描述的是人最基本的痛苦,書裡面的人都在尋找一些回答、道理,或是找一些解決方法。不管是西方的《聖經》,或是回教的經典,探討的都是這些問題。

今天很多人已經忘記書有這些作用,現在出版的書有很多是很沒意思的。在中世紀,人與書還有很密切的聯繫,現在已經沒有了。

我對好書的定義是,這本書是不是給我一種新的真理、新的啟發,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文學是最基本的東西,是瞭解一個國家、文化最好的途徑。文學也必須帶有一些真理,才是好的作品。去某個國家旅遊的時候我不是買導遊手冊來看,而是選一本能代表這個國家的作家所寫的小說來看,這樣更能深刻瞭解一個國家。

問:在你追尋的過程中,卡夫卡的小說似乎是非常重要的關鍵,為什麼?

答:卡夫卡的語言是很清楚、精確的語言,他所選的題材與他面對的問題,都是我當時所要面對的。比如說,他探討權力與做為一個父親的問題,這些我都很關心。卡夫卡小說裡的人物,都有一種罪惡的感覺,特別是德國的罪,而且這些人感覺自己犯了罪,但卻不知道為什麼,這就是我當時的困惑。

經過卡夫卡的階段後,目前我最喜歡的作家是馬奎斯。因為我很瞭解拉丁美洲,而馬奎斯用神秘、幻想的語言,描寫出一種魔幻氣氛,簡直就跟我看到的拉丁美洲如出一轍。

版權的買賣是一種文化交流

問:對出版商而言,法蘭克福書展是無法缺席的。根據你的經驗,成功的書展要有哪些要素?現在有沒有哪種主流出版趨勢?你經常到亞洲考察,你認為華文出版可以在世界出版市場扮演什麼角色?

答:法蘭克福書展主要是進行版權的買賣,我們把書籍的版權賣給另外一些國家,其實也是一種文化交流。一個成功的書展,最重要的因素是這個國家要有一定規模的圖書市場;書展是一種服務公司,服務的對象是出版商、書商。辦書展最有趣的是人和人的交流,可以有機會瞭解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這也是我在這裡工作這麼久的原因。

至於世界的出版趨勢,我覺得現在的出版比以前隨便,文學已經沒有真正的去向。在以前的出版品中,文學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現在商業書籍反而變成最重要的部分,內容愈來愈輕薄。

最後,在世界人口當中有五分之一閱讀華文,所以華文市場非常有潛力。我相信未來中國大陸的出版市場也會開放,那肯定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場。相信華文出版業者應該有更大的空間,出版一些影響世界知識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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