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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原諒自己

以我之名

張曼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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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曼娟

2019-01-03

瀏覽數 73,400+

學會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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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19 / 1月號雜誌 末班車經濟學

一直以來都是我帶母親去醫院看診的,在她確診為失智症的九個月後,在神經外科的診間裡,醫師隨意問起:「今天陪妳來的是誰啊?」母親緩緩的說:「我女兒。」「女兒叫什麼名字啊?」醫師又問。

母親鎖緊眉頭,沒有回答,她的身體微微往後。醫師再問一次,母親很為難的抬頭看著我,她的雙眼茫然:「我不知道。」醫師的眼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著母親,而後望向我,我感覺到心跳漏了一拍。「好,沒關係喔。那妳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母親遲疑半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醫師將一張紙和一支筆推向母親,問她可以寫下自己的名字嗎?母親拿起筆,她的手微微顫抖,片刻之後,轉頭望著站在旁邊的我,眼睛裡有著呼求:「我的名字怎麼寫啊?我不記得了。」瞬間,診間裡空氣稀薄,我覺得非常缺氧,無法呼吸。

醫師一邊安慰母親說,沒關係、沒關係,一邊輕聲對我說:「怎麼退化得這麼快?」醫師的聲音那麼輕,卻像雷霆一樣閃在我的腦門。怎麼退化得這麼快?當我排隊領藥的時候聽見這句話;怎麼退化得這麼快?當我和母親坐上計程車回家時聽見這句話。我將母親交代給外籍看護,而後出門去工作,像平常一樣的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伙伴們關心地問起今天看診的狀況,我說:「我媽忘記了我的名字,也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了。」伙伴們驚奇的抬起頭:「啊!怎麼會這樣?」

「一定是我沒把她照顧好!」伴隨著這句話的,是我倏然爆發的悲傷情緒,忍不住痛哭失聲。父親的思覺失調漸漸康復,母親便確診為水腦症,伴隨而來的失智已經明顯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從醫師做完檢查,宣告病況,到母親種種脫序舉動,我都告訴自己要堅強,除了我之外,他們再無倚靠,如果我也撐不下去了,他們該怎麼辦呢?所以,我一直撐住,從沒為母親的失智掉過一滴眼淚,心裡覺得悲傷是沒有用的,軟弱也是沒有用的,淚水並無意義。

收起譴責,別讓挑戰擊垮自己

可是在那一刻,我的武裝瓦解了。我知道長照者在打的都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我只是以為自己不會潰敗得這麼快。我只是拿著一支蠟燭,站在漆黑的暗夜,以為可以照亮整個世界;又或者我專注凝視著微弱的燭火,便以為看到了光亮,卻忽略了那無邊無際的黑。此刻,一陣風來,吹熄了蠟燭,我覺得寒冷、孤獨、絕望與愧疚。

終於哭出來了,當我拭去淚水,心靈有著沖洗過後的澄澈,我決定停止譴責自己,因為我已經盡力了。日子還得繼續,每一天都是新的挑戰,我要學會原諒自己,才能與自己並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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