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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人生變彩色

張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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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佑生

1997-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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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人生變彩色
 

本文出自 1997 / 2月號雜誌 第128期遠見雜誌

某天早上,新黨立委郝龍斌很高興地發現不用八點鐘起床,旁邊的妻子冷不防地給了他一句:「你以前當教授的時候,哪一天有八點起床過?」

包括郝龍斌在內,共有八名從未有過選舉經驗的新黨新科立委,一年前,人生是黑白的,社交圈固定、時間隨自己安排;而後,人生變成彩色的,接觸的人物三教九流、時間交由別人安排。

他們原本是大學校長、教授、公務員、律師,在新黨「呼群保義」的號召下,投身立委選舉。

八名新科立委的第一「學年」,隨著一九九六年結束而結束。對於所繳出的第一份「成績單」,他們一致表示「學到很多」,而且講話分量比以往「夠力」,較能推廣自己的理念。不過,對於「弱肉強食」和「陽奉陰違」的政治現實,他們也有更深的認識。

原為台大新聞研究所和三民主義研究所專任教授的周陽山就表示,擔任立委對於法政學者而言,是「絕無僅有的磨練機會」。

周陽山在台大和政大開設「立法理論與實務」課程,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

另一名立委賴來焜也有同感。以前在教授法律課程時,賴來焜便曾經告訴過學生:「如果我是立委,我會如何如何……」,想不到竟然有機會「學以致用」。

原本這八名立委在各自工作崗位上,對於時局都有一些無力感。進入立法院後,講話的「分貝」似乎加大,建議一旦被採納,某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基層公務員只能依法行政,立委卻有能力改變不合理的現象。」原台北市政府勞工檢查所所長的蔡正揚指出。

例如,勞基法有規定退休金和資遣費,為什麼勞工領不到?是法令陳義過高,還是規定有漏洞?蔡正揚表示,擔任公務員時,碰上陳情案件,只能「依法辦理」;現在比較能思考補救措施。

有理不如有力?

曾任台北市教育局長和新竹師範學院校長的陳漢強,則在審查預算時,將大刀揮向教科文類別,搞得同濟一頭霧水。為什麼教育專業出身的立委,反而「自斷經脈」?

原來,陳漢強發現國軍飛彈研發預算竟編列在教科文的名目等一堆離譜事情。陳漢強想藉由削減教科文的預算,讓中央政府總預算金額整個往下調,凸顯憲法規定「百分之十五」的教科文預算下限,一直被「灌水」。

八名新黨新科立委以專業形象進入立院,除了據理力爭之外,他們也儘量保持「對事不對人」的質詢風格。

一般評估民代問政是否認真,通常會看他和官員在質詢時的互動情況。咄咄逼人型的民代,總是較能獲得媒體青睞,進而更上一層樓。台北市長陳水扁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指著官員鼻子破口大罵,官員頂多難過一陣子;我透過立法成功,官員三百六十五天都要照辦,讓他天天都難過。」郝龍斌提出他對於民代問政績效評估的「另類」看法。

雖然說,有理走遍天下;但是,立法院既然是各方利益代表匯集之處,「力」的鬥爭,往往比「理」的論爭,更常發生。八名立委對於「弱肉強食」的政治現實,感觸頗深。

例如,在強制汽車責任險的全院審查會上,新黨立委謝啟大因為她提出的版本被封殺,而占住發言台大哭。

「她哭,是因為她的版本最好,」旁觀的周陽山有感而發;「如果站在台上的人是國民黨黨鞭,就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形。」

「逕付表決」,時常是立院解決爭端的方式,也常讓在野黨立委感到無奈。例如,原為律師的黃國鐘表示,有回在委員會討論期貨交易法,在野黨立委開始形成共識時,國民黨籍委員「大軍壓境」,一切討論又回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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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種「多數暴力」的滋味,國民黨在動員日益困難的情形下,也曾有過類似的體驗。

例如,勞基法第三條和第三十二條修正案,就被國民黨杯葛了兩天。黨籍立委包圍主席台,運用程序發言拖延議事進行的手法,全學自反對黨。

「國民黨竟然也有這一天。」這是黃國鐘當時的想法。

除了「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陽奉陰違」的兩面手法,也讓這群新科立委開了眼界。

去年喧騰一時的「國寶放洋」事件,讓出身故宮的朱惠良,體會到政治人物的「兩面性」。

朱惠良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的,她還特別躲了兩天媒體,因為知道大家一定不會放過她這個「局內人」。後來實在躲不下去,講了一些讓故宮當局覺得逆耳的話。

那時候,前故宮副院長江兆申的遺體自大陸運回,院長秦孝儀和朱惠良去中正機場迎靈。結果秦孝儀一進電梯就對著朱惠良破口大罵「忘恩負義」。

也許是意猶未盡,也許是真動了肝火,秦孝儀出了電梯還一直數落朱惠良的不是。後來,驚動到了早已在外等候的江兆申遺眷,投以探詢的眼神,秦孝儀才放過朱惠良一馬。

秦孝儀因為朱惠良「胳臂朝外彎」而不滿,朱惠良心裡有數;但是在立法院等公開場合,秦孝儀對她還是「必須」非常客氣。

遠颺的英雄時代

從政治旁觀者到直接面對「黑金共同體」的「本尊」,八名新黨新科立委雖然各自找到著力的方向,但是對於大環境的惡劣,仍然具有無力感。

「以前有那麼大的能耐圍堵不義之事,現在自己成為主角,反而連一些日常的瑣事都無法擺平。」以前組織過「國會觀察基金會」、專門替立委問政表現打成績的中山大學教授姚立明有所感慨。

以前當旁觀者時,姚立明就感到立院作秀風氣盛行、會議效率不高,而且講話不算話。現在自己當了立委,感覺依然沒變。

「我希望當完立委後能夠還原,還是「原來的我」。」姚立明感嘆,這是一條不歸路,因為退休金已經泡湯,但是既然選擇了,就得好好走下去。

另一名教授立委周陽山則表示,原先只當一任的計畫,至今仍未政變。

整體來看,新黨這群新科立委所建立起的專職、專業形象,可能迫使兩大黨在都會區提名候選人,必須考慮其形象問題。台大政治系教授呂亞力認為,這是八名新科立委對國內政壇可能產生的正面影響。

但是,呂亞力同時指出,政黨不能只提名一種候選人,依賴一種選民,否則未來發展有限。

在本屆立法院第一會期擔任民進黨立院黨團幹事長的顏錦福認為,新黨這群專家立委看問題仍有局限性,因為有些問題必須從草根觀點著手,否則只能反映部分民意。

「火車開出萬華比較慢,過了板橋就會比較快。」這是新黨全國競選及發展委員會召集人陳癸淼,給這群「新鮮人」的評語,他認為關鍵在於時間。他進一步指出,拿這些人和王建瑄、趙少康相比,並不公平,因為英雄時代已經遠颺。

的確,立法院共有委員一百六十四名,每個委員都只是一百六十四分之一,獨善其身、堅持己見,往往一事無成;但是處處妥協、大和稀泥,也絕非各界所樂見。八名立委能否和不良的政治環境保持「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互動關係?時間將會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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