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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民主暴風眼-梅嘉娃蒂

臧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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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聲遠

1996-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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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民主暴風眼-梅嘉娃蒂
 

本文出自 1996 / 9月號雜誌 科技巨人整隊上陣

曾經狂掃菲律賓、緬甸、泰國的「人民民主革命」風暴,正烏雲密布地籠罩印尼上空。全世界非共黨國家在位最久的元首蘇哈托,猶如狂風中的殘燭,在他生命的盡頭,冥頑地抗拒這沛然莫能禦的風潮。

與鄰近國家民主運動相仿的是,這場風暴的暴風眼,亦為遇害的政治英雄的女眷。她就是印尼故總統蘇卡諾的長女--印尼民主黨黨魁梅嘉娃蒂。

六月下旬,五千名支持梅嘉娃蒂的群眾,為抗議蘇哈托唆使印尼民主黨造反派篡黨奪權,非法罷黜她的黨魁職位,在雅加達街頭與安全部隊發生嚴重流血衝突。七月下旬,安全部隊強攻印民黨中央黨部,引發萬人暴動,熊熊烈火燒紅雅加達的夜空,市中心數十棟大樓被焚毀,民間估計超過一百五十人在鎮暴過程中遇害,印尼面臨三十年來未有之變局。許多評論家拿梅嘉娃蒂和緬甸的翁山蘇姬相提並論。她們年齡相近,都是國父之女,在八0年代末,同時由家庭主婦踏足政壇,躍為反抗軍事獨裁政權的象徵。

她倆出身國父苗裔的特殊背景,卻烙下兩人榮辱有別的成長軌跡。翁山蘇姬的父親翁山將軍,就像孫中山一樣,縱使政權更替,始終備受尊崇。他的忌日被訂為烈士節,是緬甸最重要的國定假日,他的遺眷也受到優渥禮遇。在父親英名的保護,使翁山蘇姬在槍尖下,依然能面不改色,高倡「免於恐懼的自由」。

翁山蘇姬少女時代便隨母親出使印度,後來透過緬甸籍聯合國秘書長宇譚的人脈關係,任職聯合國,足跡踏遍各洲。豐富的國際閱歷,日後幫助她贏得國際間高分貝的支持。

等待領袖

相形下,蘇卡諾的貢獻,則遭到蘇哈托清算。梅嘉娃蒂飽嘗流放的冷暖艱辛,比起翁山蘇姬年輕的臉龐,前者難掩滄桑的老態。三十年來,她的姓氏是印尼最諱深的禁忌;直到七月暴動前,她在國際的能見度也幾乎是零。蘇哈托推翻她父親的政府後,屠殺的五十萬條人命,使梅嘉娃蒂無法免於恐懼,行動也就較翁山蘇姬少了份激情,多了份戒慎。

不容否認,翁山蘇姬在民主運動中脫穎而出,得力於她個人魅力者多,梅嘉娃蒂則得力於「以父之名」者多。哪個印尼人忘得了蘇卡諾?雖然他不明不白死於軟禁已歷四分之一世紀,但他為貧苦大眾立命的平民主義思想,對群眾運動的熱情,及撼人心弦的演講,仍然像傳奇般為人樂道。人們每每拿他的好,印證蘇哈托的壞。

梅嘉娃蒂的印尼民主黨,原本是印尼黨禁政策下,僅存的兩個花瓶在野黨。直到八0年代後期,在蘇亞迪領導下,才逐漸恢復反對黨的本色。一九八七年,印民黨徵召梅嘉娃蒂和她的幼弟古魯,參加國會大選,頓時掀起一片懷念蘇卡諾的熱潮。印尼當局驚駭莫名,下令查禁印有蘇卡諾肖像的T恤和看板。結果這位超級助選員,隔著冥界幫助印民黨拉出長紅。

一九九二年國會大選,蘇亞迪大膽鼓吹限制蘇哈托任期,吸引百萬民眾上街聽政見。雖然選後蘇亞迪屈服於壓力,支持蘇哈托連任,政府當局仍拒絕批准他擔任印民黨主席。這種粗暴的干預動作,激起印民黨員同仇敵愾,拱出更令當局忌憚的梅嘉娃蒂繼任。

在雙方交鬥下,經濟力是政治運作的一大變數。緬甸軍政府近年以耀眼的經濟成績,逐步建立統治的正當性;翁山蘇姬去年軟禁獲釋後,已不復昔日萬民擁戴的盛況。

但相對地,蘇哈托帶領印尼由貧窮步入小康,人民衣食溫飽後,對民主的期望卻更為殷切。觀察者稱印尼瀰漫著ABS心態(anyone but Suharto,任何人掌權都勝過蘇哈托),不滿貪腐專制現狀的民間力量,早已蓄勢待發,只缺一個能帶領他們揭竿而起的領袖。梅嘉娃蒂正是這樣一位領袖。

民不畏死,奈何?

梅嘉娃蒂並沒有翁山蘇姬的理念深度,也未遺傳父親的煽動異稟。她毋寧更像菲律賓的柯拉蓉,平易如家庭主婦,不沾第一家庭的豪奢,卻有著倔強不屈的反抗硬骨,判然別於在野陣營充斥的軟體動物。

梅嘉娃蒂與回教領袖瓦希德的結盟,觸動印尼當局整肅的扳機。雙眼半瞎的瓦希德,與梅嘉娃蒂是青梅竹馬的摯交。他領導下的「伊斯蘭教士聯合會」,會員三千四百萬人,是印尼最大的回教組織,對於占全國人口九成的回教徒,擁有無上影響力。

印尼軍情部門首秘密進行民意調查,赫然發現有四成民眾,準備在明年國會大選中支持梅嘉娃蒂,執政黨處境危殆。更由於總統是由人民協商會議推舉,而人協委員有半數是國會議員兼任,若梅嘉娃蒂挾國會勝選餘威,出馬角逐總統,蘇哈托將面臨嚴峻挑戰。

梅嘉娃蒂掀起的「蘇卡諾復興」現象,流風所及,大批政治異議團體,頂著蘇卡諾時代舊政黨的名稱,開始衝破黨禁。在蘇哈托眼中,梅嘉娃蒂不僅是政敵,她更要清算歷史,討回蘇卡諾的血債,這是蘇哈托最深的恐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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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哈托對付在野黨派的一貫手法,就是製造內部分裂,「用敵人的手消滅敵人」。今梅嘉娃蒂不敢置信的是,這隻手竟然出自昔日的民主先生,蘇亞迪。

印尼民主黨許多資深黨員幹部,過慣花瓶政黨的太平日子,生怕梅嘉娃蒂為他們惹來殺身之禍,且唯恐她起用年輕改革派,取代他們的位子。

覬覦黨魁寶座的蘇亞迪,集結黨內這些離心分子向蘇哈托輸誠,硬是非法罷黜梅嘉娃蒂,連帶使她被斧底抽薪,喪失競選議員及角逐總統的資格,抗議風潮逐一發不可收拾。

梅嘉娃蒂只是下台,而非出局。她是不是印民黨黨魁已經不重要,因為她已登上反對運動總指揮的位子;她的群眾也通過考驗,展現以生命保衛民主的意志。民不畏死,蘇哈托的鎮暴部隊能奈之何?

蘇哈托的優勢,正一分一秒流失。

今年四月,與蘇哈托結璃半世紀的妻子婷夫人,心臟病發暴斃。街頭巷尾充斥算命者的「妖言」,謂年邁多病的蘇哈托來日無多,將活不過兩年,印尼即將天下大亂。

七月初,蘇哈托秘密飛往德國漢諾瓦,就醫於一家權威的心臟醫院。消息走漏後,印尼官方雖然刻意將此行淡化為例行的腎結石檢查,但已於事無補。雅加達股市和印尼幣匯率暴跌,大量資金恐慌性地抽腿外移。

尚須受嚴厲考驗

蘇哈托的健康情形動見觀瞻,癥結在繼承人杳無訊息。他的歷任副總統中,沒有人做到兩任;潛在的接班人選,都被他當成政敵翦除。一旦他在總統任內身故,印尼將陷入不堪想像的奪權混戰。

蘇哈托未嘗不想在生前交棒,做印尼的鄧小平。他在八0年代未出版的自傳中,曾宣示將在九二年第五屆總統任滿後下野。然而,在他子女的大力勸阻下,蘇哈托似已決意要幹終身總統。

蘇哈托的六名子女,已成為他最大的痛腳所在。他們仰仗特權,建立壟斷各部門的龐大企業王國。除了蘇哈托本人外,沒有任何繼任者能容忍他們的經濟特權。因而他們一方面阻撓蘇哈托交棒,一方面趁蘇哈托最後的光陰加緊榨錢,引起民怨沸騰。

蘇哈托對子女的縱容,更導致他和軍方由親轉疏。靠槍桿子起家的蘇哈托,今後是否能靠槍桿子鎮壓民主運動,已浮現問號。

蘇哈托子女的企業王國,近年鯨吞蠶食軍方固有的經濟地盤,如石油、航空、伐木等產業,激起軍方的憤懣。一九八八年,武裝部隊總司令穆達尼上將犯顏強諫,請求蘇哈托約束子女的貪婪無魘。蘇哈托震怒之餘,警覺到軍方對他漸懷貳心,斷然決定削減軍權。

蘇哈托重施蘇卡諾的故技,只不過牽制軍方的御用人馬,由共產黨換成回教徒。他指示心腹哈庇比,籌組「回教知識分子協會」,引導回教勢力晉身國會,排擠軍系議員。內閣方面,蘇哈托把軍系閣員名額壓縮到四分之一,向來由軍方把持的執政黨,也改由哈庇比的人馬接掌。

權勢目蹇的軍方,則藉著支持印尼民主黨,反制蘇哈托。不少高級將領更附和在野論調,不時向當局開砲,軍方隱隱成為民運幕後的影武者。

一九九三年,蘇哈托有意提名哈庇比擔任副總統。穆達尼等將領唯恐七十二歲的蘇哈托死於任內,哈庇比順理成章接班,不惜擺出攤牌姿態,堅持由穆系人馬蘇崔諾擔任副總統。蘇崔諾最後雖然順利出線,穆達尼等人卻悉數被解除政府職務。

梅嘉娃蒂素來迴避正面批評軍方,理由是不願傷害軍中支持者的感情;蘇哈托這次鎮壓印民黨暴動,軍中也傳出雜音。

這種微妙的關係,究竟會朝非律賓模式推移,亦即出現類似羅慕斯這樣的「民主將軍」,以武力作柯拉蓉的後盾;抑或演變成緬甸模式,亦即步上翁山蘇姬後塵,成為軍人集團打倒和取代舊獨裁者的工具,正嚴厲考驗著梅嘉娃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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