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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文化單位的拉丁美洲

遠見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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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好讀

2018-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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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文化單位的拉丁美洲
 

拉丁美洲是擁有遠超過地理意義的文化單位,它具有超越個別國家的統一性,來自於殖民歷史與語言因素的統一性。

這使得拉丁美洲的知識分子可以彼此了解,進而互相幫助,建立認同。

不過在這個文化統一性的基礎上,卻同時有著嚴重分裂的政治局面。

先是反抗殖民者的戰爭,然後緊接著就開始內戰,甚至一邊在和殖民者抗爭,另一邊被殖民者之間就已經分裂,彼此敵對,展開內戰了。

拉丁美洲的身分認同

談賈西亞.馬奎斯,應該從一九四八年四月在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舉行的「第九屆泛美會議」講起。

什麼是「泛美(Pan-America)會議」?這是北美洲與南美洲國家共同召開的高峰會議。「泛美會議」的龍頭,是全美洲最強大的國家──美國,它藉由這個會議來確保拉丁美洲國家會配合美國的外交布局。

一九四八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第三年,這一場「泛美會議」的主角,理所當然是美國派來的代表──馬歇爾(George Marshall)將軍。馬歇爾這個名字幾乎就等於「戰後重建」,美國幫助歐洲從戰火破壞中重建的關鍵工作,就叫做「馬歇爾計畫」(Marshall Plan)。曾經擔任過將軍的馬歇爾,在戰後成了美國最重要的外交官。

馬歇爾帶領美國代表團來到波哥大,主導「泛美會議」,談戰後拉丁美洲的經濟再造。戰爭並沒有在美洲大陸上進行,尤其拉丁美洲大概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少被動員、被影響的區域,但儘管如此,拉丁美洲還是無法自外於大戰造成的全球政經勢力巨大挪移變化。

短短三十年間,歐洲,尤其是西歐,受到兩次世界大戰的無情蹂躪、摧殘,無力繼續維持傳統西方盟主的地位,美國以及蘇聯相應崛起,取歐洲而代之,占據了世界的主導地位。

拉丁美洲傳統上就有著多重身分認同的困擾。一方面有對於舊殖民主──西班牙、葡萄牙──的認同,另一方面當然也就有反對舊殖民主,主張高度本土中心的認同。不過這種本土認同,只要稍微升高一點,強調「美洲本位」的話,馬上就又碰觸到另一個敏感的議題,那就是如何看待它們北方的鄰居──那個強大且霸道的美國?

「美洲本位」,也就是「泛美」,沒有辦法排除美國。美國不會允許拉丁美洲國家搞自己的團結認同,將它排除在外。早在一八三二年美國採取的「門羅主義」立場就表明了:美洲可以、也應該尋求外於歐洲,甚至對抗歐洲的認同,美洲可以、也應該團結起來抵抗歐洲的影響、剝削,但這必須在以美國為中心的前提下進行。

對拉丁美洲國家來說,這不是真正的自主解放,而是一個新的老大哥,取代了舊的老大哥益與安全保護。有時候它們拉攏美國對抗歐洲,但要是美國老大哥給的壓力太大了,它們也會回頭找舊歐洲勢力來抗衡美國。

卡斯楚與蓋坦

不過到了一九四八年,這種長期維持的狀況徹底改變了。到這個時候,別說舊殖民主西班牙、葡萄牙,就連傳統上更強大的英國、法國,都只能乞憐於美國的經濟援助,沒有任何力氣可以顧及拉丁美洲,更不可能為了拉丁美洲甘冒得罪美國的危險。因此,拉丁美洲國家如果不想完全臣服於美國霸權之下,就只剩下一個選擇──拉攏蘇聯。一九四八年的「泛美會議」,美國大陣仗有備而來,也就是要以經濟援助、合作計劃綁住拉丁美洲國家,確保美國的後院不會有讓蘇聯插手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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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冷戰情勢下,美蘇對立逐漸形成了,美國極度看重「泛美會議」,當然拉丁美洲國家內部的反美勢力,也必定相應將「泛美會議」視為關鍵決戰點。反美勢力集結的主要方式,就是同一時間召開「拉丁美洲學生大會」。前來參加「拉丁美洲學生大會」的,包括了後來古巴的革命領袖,統治古巴幾十年的卡斯楚(Fidel Castro)。

卡斯楚在四月初抵達波哥大,陸續見了包括哥倫比亞自由黨黨魁蓋坦在內的當地重要左翼政治人物,並約好了四月九日下午兩點,要和蓋坦(Jorge Eliécer Gaitán)再度會談。然而就在四月九號下午一點零五分,蓋坦離開辦公室去吃午餐,竟然就在馬路上遇刺身亡了。卡斯楚依約到達自由黨辦公室時,蓋坦這位哥倫比亞反對黨領袖已經不在人世了!

此事非同小可。今天我們覺得卡斯楚是個重要的歷史人物,不過在一九四八年,蓋坦比卡斯楚的名號響亮得多。哥倫比亞預定在一九五○年進行總統大選,一九四八年時,大部分關心哥倫比亞政情的人,都看好蓋坦會在兩年後的大選中勝出。一個將會是哥倫比亞下任總統的人,突然當街被殺,這事能不嚴重嗎?

「香蕉大屠殺」

看看地圖,我們可以知道,哥倫比亞在南美洲的西北邊,它的領土依照不同地形分成兩大塊──波哥大所在的山區以及加勒比海沿岸區域。哥倫比亞在殖民統治下的發展,是從加勒比海沿岸開始的,早先的西班牙人,還有後來的美國。很自然地,它們會依違在新、舊兩位老大哥之間,尋求最大的利人,在沿岸蓋了鐵路,目的在於串連這個地區的大型香蕉園,而不是著眼於當地哥倫比亞人的交通與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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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年,以波士頓為總部的聯合水果公司進駐此區,從此巨大的香蕉園是哥倫比亞在殖民經濟下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但其收入的主要部分不是給了哥倫比亞人、哥倫比亞農民,而是進到了美國殖民者的口袋裡。加勒比海沿岸的這些香蕉園區,因而象徵了殖民統治帶來的嚴重傷害。當地香蕉的生產是由美國公司嚴格控制的。

控制機制的一環是利用火車將所有的大香蕉園串連起來。火車在哥倫比亞人心中目的意義和我們一般的理解想像是大不相同的。我們說起火車,想到的多半是人坐的車廂。然而在哥倫比亞,火車主要不是給人坐的。如果一天有四十班火車,這四十班車大概有三十八班是載東西的,而三十八班車裡可能有三十班都是載香蕉的。這樣我們才能夠理解在《百年孤寂》(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裡,賈西亞.馬奎斯為什麼會寫出永遠走不完的,一節又一節的貨車車廂從面前經過的鬼魅意象。

加勒比海沿岸大部分來的薪水不是鈔票,而是只能夠在幾個特定商店使用的代券。這些特定的商店裡可以找到一般日常生活裡所需要的物品,這些商店當然是與香蕉公司有關係的殖民者開的,甚至就是香蕉公司的「關係企業」。那是一套嚴密的殖民控制,將種香蕉的勞力換得的收入,以壟斷日用品販售的方式再剝削一次。

嚴密的控制、層層的剝削,加上殖民者的傲慢風格,製造的長期不滿終於在一九二八年年底激發了一場大罷工,罷工的規模不斷擴大,到後來幾乎整個加勒比海沿海區域的香蕉園都加入了。但大罷工最後卻是以政府動用軍隊收場的,換句話說,政府動用國家暴力來幫助美國的殖民公司鎮壓、屠殺哥倫比亞的農民。

被稱之為「香蕉大屠殺」的事件終結了大罷工,然而卻沒有人知道、沒有確切的數字顯示究竟有多少農民死於「大屠殺」中。事件的官方報告和民眾的常識認知南轅北轍,官方報告說,在事件中一共死了九個人。如果區區只牽涉九條人命,那根本就構成不了「大屠殺」。當地流傳的說法則是,大概有兩、三千人在罷工後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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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自:《馬奎斯與他的百年孤寂:活著是為了說故事》一書,楊照著,本事出版。

圖片來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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