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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人的臉

孔憲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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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憲鐸

1996-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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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人的臉
 

本文出自 1996 / 4月號雜誌 施振榮 懂輸的贏家

有一位從日本經多倫多轉到香港的女士說:剛從東京到了多倫多之後,常常在街上行走時,踏到前面行人的鞋跟,可是,到了香港之後,則正正相反,在街上常常被後面的人踏到鞋跟。可見香港人的腳步要比東京和多倫多都快。香港的快速不僅表現在行路上,在餐館裡吃飯假使你的動作不快,在你進餐時,只要稍稍一轉頭,你的盤子就被侍者收走了。

(一)在香港看僑胞

從海外歸來的僑胞,最容易適應香港的文化和環境,因為不需像回大陸和台灣那樣費力地,由道道地地的西洋文化,轉到道道地地的東方文化。香港人看歸僑,有幾個印象:

(1)自我膨脹:許多從海外歸來的僑胞,在最初抵埠的日子裡,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優越感。有的像是君臨天下,有的像是天女下凡,有的像是耶穌再世,一味唯我獨尊,又一味濟世活人的架子,只要一踏進國門,就期望著最好的優待和禮遇,如果得不到就會怨聲載道。譬如說,有很多傑出的僑胞,到了北京,如果沒有部長級或相當級別的人來接待,就覺得沒有面子,可是同一個人,在其僑居的首都,就萬萬沒有這樣的要求與期望。

這裡說明了人性的另一方面,人人都有不同的一面,只是表露的時間、地點和場合不同而已。例如,做主人和做客人的表現不一樣,在前台和後台的打扮不一樣,在朝和在野的作法不一樣,做父母和做子女的感受不一樣等,所以,歸僑和同胞的期望不一樣。

(2)入境忘俗:一般人常常是要入境問俗,海外的歸僑又常常是入境忘俗。很習慣地以住在國外的那一套為準,來衡量一切,所以常常會產生不滿。例如,在民主上,以成熟的民主,來比剛起步的民主;在經濟上,以雄厚的工業經濟,來比薄弱的農業經濟;在自由上,以教育普及的自由,來比教育不夠普及的自由。就在我工作的香港科技大學而言,太多的人告訴我Harvard(哈佛)是如何、如何,MIT(麻省理工學院)又是如何、如何,為甚麼科大不能如何、如何,可是科大只有四歲,Harvard和MIT在四歲時又如何、如何,他們知道嗎?

(3)無家可歸:古云:「落葉歸根」,這在第一代的僑胞中感受是很深的。我生長在魯南十年,住在蘇北一年,皖北一年,上海三年,香港八年,台灣八年,加拿大八年,英國一年,美國二十年,可是沒有一處是我的「家」,更談不上甚麼「老家」了。如今我在香港是外省人,在台灣亦是外省人,在美國是外國人,今天再回到山東,我鄉鎮的父老亦都拿我當外國人看待,其實很多歸僑和我一樣,是一個拿著護照而卻找不到家的人。

(4)洋、土、小氣:自我來港後才發覺,在各地同胞的日常對話中,夾雜著英語程度再沒有一個地方比香港更高了。在許多日常的交談和會話中,英語和英語單字,已變成了香港粵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謂土氣,多指穿著隨便而不講究,這是美國西部作風使然。小氣是指對金錢的使用不夠闊氣,這的確是事實,因為在大陸、台灣和香港的同胞,常常會用相當於一個月的薪俸來請一次客,這在歐美是極少和不必要的現象,亦是無法想像的現象。

(二)在香港看中國同胞

我用西方人的眼光來看中國同胞,一定有人喜歡,亦有人不屑。

(1)搭架精神:我們同胞在工作上常常是在搭架或鋪路上下了很多工夫,那麼剩下來而用於工作的精力就有限了。我所以稱之為搭架精神,就是自從來港之後,到處看到建築工程叢生,在新建築工程外的架子都是用竹子搭的,而且都不需要堅固的基礎。細心看去,有很多的竹桿幾乎都不著地,那麼,這個架子的鞏固是靠甚麼呢?說來你也許不相信,這個架子的穩固不是靠基礎,而是靠上下、左右,以及前後用繩子所搭的關係,關係建立好了,基礎就鞏固了。西方的架子靠好的基礎,東方的架子靠周圍的關係,這的確代表了許多我們同胞在社會上謀事的方法,少靠實力,多靠關係。有了關係,實力就不重要了,這其是「說你行,不行亦行,說你不

行,行亦不行。」

(2)公事私辦:我們同胞的為人處事常常是公私不分,或公私兼並,在公眾服務上,常常是人情味重,而公德心輕,對公物缺乏愛惜。人治多於法治,這和上述的搭架精神吻合。關係好的存,關係壞的亡,所以,中國才有「長袖善舞」的名言。正因如此,在國內被埋沒了很多人才,有的人才都是出國以後才被發掘出來的。

(3)麻將精神:在國外競爭時,你先要充實自己,再用其才實學去壓倒對方,去爭取勝利,即使是失敗了,自己亦得到了進步。而在國內競爭時,則常常是用盡心計和關係,設法把對手拉下來,卻沒有想到充實自己。這是與麻將精押有關的,打麻將的技巧就是「扣牌」。就是在洞察別人的弱點和需要,而不伸以援手。麻將精神,就是害人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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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崇洋媚外:這裡所說的崇洋的洋是指西洋而言,這裡所指的媚外的外則包括自己的僑胞。崇洋媚外的心態很普遍,普通到好像是應該的程度。不但是國人覺得應該,連洋人都覺得應該而受之坦然,尤有甚者是造成了很多洋人的自大心理,和國人的自卑感。當你在心理上常常覺得不如人的時候,你就會表現得不如人了。沒有人反對大家去學習國外的長處,但「學」和「媚」是兩回事,前者是有目標的,有益的,後者是盲目的,無益的。

(三)在香港看港胞

前面描述了一些在香港對僑胞和同胞的很多直覺和感受,我並不冀求大家都有同感。相反地,我希望大家有不同的回應。對香港我還算是初來,所以仍在力求適應和學習的過程中,對某些事物有較深的感受,但對別的事物則是感受不夠,在這裡我要描述的只是這幾年的觀察:

(1)節奏快速:香港人辦事的效率高,比美國或我所經歷過的其他國家都高,走路亦是,在香港街頭上,沒有人在走路,大家都在小跑。如果你步伐不快的話,常常有人會踏到你的腳跟,再從穿越馬路來講,沒有人在耐心的等待綠燈,只要一有空間,大家就疾步而過,即使在餐館吃飯,吃一頓飯的時間,侍者至少會催你兩三次,因為他在等著收盤子。這種快的調子,常常會顯得缺少人情味,這亦難怪,香港可以說是一個商業味重,人情味輕的地方。由於節奏快遠而造成的後遺症很多。你若在街上走失了,想要找人問路,那可比登天還難,很少人會有耐心地停下來對你指點迷津,因為每個人都在急忙的趕路。亦因為節奏快,所以大家都必須聚精會神地看好下一步,正因如此,很少人會再去注重長遠的事,更沒有人相信「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了。

(2)年輕愛國:在香港不論是在街上、在店裡、在廠裡或在辦公室裡,工作的人、娛樂的人都是青年人,這真是一個年輕人的天下。青年人當然熱情,譬如:港胞對國內所發生的災難事故,如同身受,反應熱情,今我最感動,最難忘的是一九九一年安徽大水災,港人真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連小菜販都捐出一日所得來救災。「希望工程」的努力和援助,六百萬港胞的貢獻,遠大於有二千萬以上人口的台灣和超過三千萬的全球僑胞總合。然而港胞對六四事件,反應比任何地方都強烈,記憶比任何地方都長久,這當然與香港和大陸相連有關。

(3)不肯讓人:在許多事物上,香港年輕人都表現得很以自己為中心,缺少涵養和禮讓。初來香港,今我印象最深的是乘電梯,幾乎是每個人進去後,不等別人,先把門關上,摒棄他人於門外之後,再按上或下,尤其是講話的聲音特別的大,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好幾次,當我在閱讀牆上貼的文告或「大字報」時,就會有人毫不在乎地站在我與我所有的文字之間,讓我能看到的只有他(她)的後腦袋,真不可思議。

(4)無歸屬感:在香港立業的人很多,立家的人則不多,這種無可奈何的沒有歸屬感,當然與殖民地的文化有關,因為先要有國才能有家。嚴格地說來,香港人不但對香港沒有家的感覺,即使對世界其他國家各地亦沒有歸屬感。傳聞,香港人拿到外國公民權的時候,表現最為冷漠,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這其是好像有個廣告所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

(四)在香港看台胞

我雖離開台灣已經多年了,但六年前曾在南港中央研究院工作了半年,其間亦常常作不定期的訪問。對台灣的人物事物的感受很多:

(1)暴發心態:台灣成為亞洲四小龍之一,經濟起飛很快,很多人由於擁有土地或其他資產,一夜之間成為千萬富翁。所以都想在一夜致富,而且會以為錢可以通天。尤有甚者,是不但自以為腰纏萬貫,更覺得別人一貧如洗,這一點在大陸旅遊時的表現最為露骨。此外,有了錢就以為可以買到一切,所以就用金錢去買權力、去買地位、去買愛情、去買真理、去買人心、去買選舉、去買一切自己想有而無法擁有的東西。

(2)人情味重:有一位在台灣的外國留學生給台灣的臨別贈言就是「公德心輕,人情味重」。公德心輕,在大陸、台灣和香港可能是個普遍現象,但人情味重,則是台灣獨此一家了。

(3)自視很高:由於台灣在政治和經濟上的空前成功,得到了世人高度的嘉許,漸漸養成了自視很高的心態,所以,看不上大陸的經濟和政治,看不上香港的教育和文化,亦看不上新加坡的自由和民主,看不上一切。一旦自視很高,就會導致獨立自主而不團結的心態。因為我用不到你,就沒有和你在一起合作的必要。

(4)務實精神:在光復之初,台灣的本錢是農業,所以上上下下都以務農為本,用農業帶動工業,等到工業發達了,又轉回來以工業輔助農業。在近十多年來,商業發達,大陸是每個商人眼中的大市場,台灣商人又都進軍大陸。即使在國際的交往上,亦很務實,當大家認定美國是重要盟友時,便去徹底了解美國的人情、社會與政情。台灣了解美國比任何地方都透徹,交往亦特別成功。這真是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本文作者為香港科技大學副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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