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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男寶寶

遠見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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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好讀

2017-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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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男寶寶
 

舍蓮娜把拉瑪跟卡瑪拉被燒掉的房子用推土機剷平了。她用保險金買了兩棟新的雙拼別墅:她燒掉了兩個出租單位,卻又增加了四個單位。辛克斯頓一家看出後窗,眼前只剩空地。那天晚上僅存的痕跡,只有卡瑪拉跟家人一起搭的簡陋紀念碑:填充動物玩偶跟照片被用一條棉質的童軍繩綁在樹上。最突出的一張照片是寶寶身穿復活節的服裝,一雙大眼嵌在小巧的臉蛋上。他們挑的動物玩偶有兔子、熊寶寶、一隻鵝、一隻浣熊、還有一隻河馬。玻璃花瓶裡的蠟燭跟可樂罐在樹的基底圍成一圈。

娜塔莎在垃圾袋裡翻找,裡面裝的是朋友在教會食物間撿來的童裝。她用手溫柔地在衣服間挪移,每件迷你的小衣服都可以勾出她的笑意。即將為人母的念頭開始在她的心裡萌芽。

「我要我的寶寶像我,」娜塔莎說。「我不要寶寶像馬立克。他那雙眼睛太凸了。」

「妳好壞喔!」多琳說。

「他會是全黑的。」

聽到聊天的聲音,穿著Cousins Subs潛艇堡制服的派翠絲來到餐廳。「那妳的寶寶生出來會像很多人喔!」她加入戰局。

「才不會咧!」娜塔莎笑了出來。

派翠絲嘆口氣,改變話題。「大家,我們得想辦法把馬桶修一修。」馬桶又堵住了,廚房水槽也是,排不下去的灰暗水面上浮著層鐵鏽般的橘色油膜。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有人用水桶舀水去倒。這讓洗東西變得很麻煩,流理台上開始積了一堆髒碗盤。蟑螂跟各種蚊蟲也聞風而來。

多琳沒有為了水管不通的事情打電話給舍蓮娜。一來她不想被叨念,再者她不覺得這事舍蓮娜會幫忙解決,畢竟辛克斯頓家還欠繳房租。她也沒有打電話找師傅。就算能湊得出錢來,她也不甘願讓舍蓮娜撿便宜。辛克斯頓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給舍蓮娜方便,畢竟法庭幾天前才寄了封信給派翠絲,裡頭提到她欠了兩千四百九十四點五美元—這是第二與第三請求權聽證會後的結論。

「我在那間房子才住了四個月,」派翠絲說。「她竟然說我欠她兩千四百美元!」

「所以她就是說妳一毛房租都沒付過的意思,」多琳說。

「不會吧!這是哪門子的算法!」派翠絲不可置信地盯著這份「帳單」。

她還以為自己欠大概九百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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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能怎麼辦。」

辛克斯頓家原本還對房東的良心有一點期望,畢竟他們也付了不少錢。他們最大的一筆生活支出就是房租,而花費第二高的項目根本與房租沒得比,所以說,他們當然希望房子能像個樣,東西該亮的要亮、該響的要響。他們會希望東西壞了能報修。但如果舍蓮娜身為屋主都不打算修自己的房子,那辛克斯頓家也不打算越俎代庖。房子先對房客不仁,就別怪房客對房子不義。

當租屋處的屋況每下愈況,辛克斯頓家的每位成員就愈是退縮而消沉,這也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娜塔莎待在馬立克家的時間愈來愈長,多琳也不煮飯了,小孩晚餐都只吃早餐麥片。派翠絲開始愈睡愈久,小孩的功課差到麥基的老師來電說他可能得留級,主要是他缺交太多作業。另外,大家都不打掃了,廚房的地板上鋪滿垃圾。整體而言,水準低下的居住環境會打擊人的心理健康:這不僅僅是因為潮濕、黴菌跟擁擠會壓抑人的心情,更是因為危險與低落的生活環境會讓人自慚形穢。有一說是窮人「會每分每秒被提醒自己的無關緊要與微不足道」。在窮人之中,非裔美國家庭又是慘中之慘—他們所居住的社區暴力犯罪率之高、與窮人之密集,連最差的白人社區也難以望其項背於萬一,而住在犯罪熱區中的破屋裡,就像污名化被加上粗體,社會上都會知道你從哪裡來,該到哪裡去。「老實說,這地方爛透了,」多琳曾說。隔沒多久,露比就跑來跟多琳講,她聽說「有個男的在店門口被殺了」。以破屋為家,在貧民窟長大意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不但得學著去承受這樣的環境,同時你還得對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這點心知肚明。當有天你看到自己的家就討厭、對自己的家充滿無力感,但卻又得把大部分的收入都砸在上面的時候,你就會愈來愈不去想自己的事情。

孩子大一點了會發現若家裡讓人窒息,他們可以去中央街的公共圖書館喘口氣。C.J.、露比跟麥基最愛在圖書館玩電腦。露比上圖書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巡視她的房子」。沒錯,免費線上遊戲「磨坊莓果」上有個她一手打造而且細心呵護的房子。雖然這只是個遊戲,但「磨坊莓果」其實也是「通用磨坊」公司6  開發的一款行銷工具。露比的虛擬房屋位於「黃金谷」的「豐饒大道」上,房子裡有乾淨到可以當鏡子的地板,有床、床單跟枕頭套,還有一張可以用來寫功課的書桌。多琳或派翠絲原本可以走路到圖書館去上網找(真的)房子,但她們之所以從來沒這麼做,部分原因是為了還舍蓮娜錢,讓她們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搬家。另外一個原因是她們是黑人,而黑人普遍不習慣上網找房子。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全家已經陷入了內心的陰鬱當中,眼前一片模糊。

派翠絲感覺得到房子正在榨乾他們的精力。「我們住在這裡,就像一頭陷進泥巴坑裡,」她說。「沒有人在努力,搞得我也不想上進了。妳身邊的人都宅著不動,久了妳也會被感染而不想動。」一天天過去,她開始覺得田納西聽起來也沒那麼差。

下班時間一到,馬立克就衝去找娜塔莎:地點是錢伯斯街跟第四十五街口,惠頓.方濟會醫療集團旗下的聖約瑟夫院區(Wheaton Franciscan—St. Joseph Campus)。娜塔莎看起來已做好心理準備,但同時也很害怕。她一手抓著床的欄杆,另一手抓住馬立克的手。馬立克一想要站起來,娜塔莎就會把他拉回來。他會笑著替她揉背,她則專注在呼吸上,就像小倆口在分娩課裡練習過的一樣。多琳把兩臂交叉在肚子上,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在搖椅上看著。

寶寶在夜間十一點十分來到世上,體重超過三千七百公克。這小子有著圓臉蛋跟一頭亂髮,透著粉紅的棕色肌膚,外加辛克斯頓家特產的寬鼻子。

隔天早上,娜塔莎人還在床上睡。派翠絲湊近她耳邊說了聲「嘿,媽媽。」她還沒有睜開眼,笑意就先在她的臉上浮現。

寶寶一個不滿意,大家就會輪著抱來抱去,但娜塔莎其實超捨不得。一整天下來,她不知道多少次重複把他抱到眼前,輕吻他的鼻子跟額頭。從馬立克臉上,派翠絲看得出這個新手爸爸有多驕傲,當下她就決定要給寶寶起名叫小馬立克。

隔天娜塔莎把寶貝兒子包在襁褓中,帶著他回到了自己的鼠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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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自:《下一個家在何方?驅離,臥底社會學家的居住直擊報告》一書,馬修‧戴斯蒙(Matthew Desmond)著,胡訢諄、鄭煥昇譯,時報出版。

圖片來源:unsplash Greta Schölderle Mø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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