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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超心處俗情

符芝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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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芝瑛

1995-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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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雲大師超心處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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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95 / 2月號雜誌 第104期遠見雜誌

曾有人問星雲大師:「世間人生實相是什麼?」他這樣回答:「人生,一半是佛的世界,一半是魔的世界。一半是前進的人生,一半是後退的人生。」走過七十年寒暑,他自己的人生就是因為掌握了這「一半一半」的原則,才能「隨心自在,隨遇而安,隨喜而做,隨緣生活」。

雖然身為一位跳出五行中,身在三界外的出家人,但由於仍在紅塵行腳,外界對他彷彿熟悉,又覺得帶有幾分神祕,尤其對他個人日常生活、情感世界等方面十分好奇。綜觀年輕到現在,星雲此生在感情一事上,對於法情與俗情始終能拿捏穩妥,穠纖合度。

無可厚非,當年剛出家時,十幾歲青青子矜,總不免孺慕母親,牽掛手足,思念故鄉,但既已出家,僧團有嚴格紀律,師父對惟一的弟子期望又高,不輕易讓他回家,這使他首次體會到應如何以宗教情懷來昇華個人情愫。

受人滴水報以湧泉

來台之後,一方面以安僧辦道、為法捨命的理想來驅走個人情感上的懸念;一方面夜深人靜,仍不免遙想遠在故里的高齡老母以及同胞手足。幾年前輾轉聯繫上家人之後,如同許多自覺虧欠了親人四十年的遊子,他對兄弟、親戚百餘人儘量接濟照顧;對年逾九十的高堂老母更是百般曲意承歡。有一年,接母親來佛光山小住,母親不敢置信地指著山上千餘大眾問:「他們都是你管的嗎?」「是啊!但只有我給你管!」近兩年來,他在母親壽誕時總是想辦法抽時問回家祝賀盡孝。在南京雨花精舍,早日莊嚴威儀的大和尚,不過是個平凡人家的兒子,體貼地為母親吹涼熱粥,側坐床沿陪她絮絮回憶往事。那位講經弘法、千人爭聆的國際高僧,在生身母親面前,卻只能當個最忠實的聽眾。

星雲對於一生中曾幫助過他、扶持過他的人,都銘記於心,受人滴水,報以湧泉。

民國三十六年,他畢業於焦山佛學院之後,曾在白塔國民小學擔任校長一職,當時正處亂世,土匪、八路軍、游擊隊經常在附近出沒,殺人掠奪的場面,可說無日無之。在一片風聲鶴唳中,身為校長的星雲只能領著幾位老師藏身偏僻處,暫避風頭。那時有一位學校裏的工友,每天冒死送飯給他們裹腹,這分患難真情,數十年來他未曾或忘。五年前星雲第一次回大陸,立刻託人打聽那位工友的下落。打聽到了,雖然是傾盆大雨,他仍親自去探訪那位工友的兒子,致贈一筆家用費,並親切地閒話家常。事後為師的他向弟子表白心跡:「那位工友現在雖然去世了,可是兒子還在,我心裡感激他,就要好好照顧他的子孫。」

另一位讓星雲終身感念的長輩是孫立人將軍夫人孫張清揚女士。回憶前塵,從他孑然一身來台,到開山弘法,本身是虔誠佛教徒的孫夫人始終護持不遺餘力,視他親如子侄。孫夫人臥病期間,星雲在外布教仍趕回探視,並交代弟子妥為照顧。老夫人往生後,所有事宜也都由他依遺囑親手料理。作家張佛千說:「星雲大師為孫立人將軍夫人孫張清場居士主持的葬禮,是我見過各種葬禮儀式中最莊嚴隆重的一種。」

流言斐語捕風捉影

說起他個人內心的感情天地,很多人都想一窺究竟。有機會認識年輕的星雲,或是看過他當年相片的人,幾乎都有共同的感覺 好一位俊映出眾的比丘。身高一八0公分、英挺偉岸、雙眼炯炯、氣勢軒昂,加上能講能寫,令人一見印象深刻。具備這樣的條件,人生道上曾否遭遇什麼魔障、引誘呢?他的感情之湖,又是否起過什麼連漪呢?

到了今天這個年紀,早已人情熟透的星雲坦然談起當年種種,並不諱言:早自任大覺寺監院的二十郎當歲,就有人喜歡他,要收他當乾兒子;或乾脆利誘他還俗,好為豈蔻年華的女兒嫁得東床快婿。駐錫宜蘭和高雄初期,不少年輕女性常至雷音寺和壽山寺走動,所為何來?如今談起,有些已作「阿媽」的信徒靦腆承認,去廟裡不是為了拜佛祖,而是對那位青春英俊的外省和尚有興趣。

這些年下來,由於台灣的佛教徒以女性居多,某些報章媒體不時捕風捉影,說他私下有妻子兒女云云。雖是流言蜚語,無須辯言,但仍給他帶來不少困擾。不過近年來,他已把這些看做輕絮飛煙,並不介意。

前幾年,一位七十餘歲的老婦人,常常跑上佛光山,吵著要見大師,為什麼?她自稱與大師是七世夫妻。有一天,她帶著兩位非常瀟灑的青年上山,巧遇星雲陪著賓客參觀巡山,她立刻要兩位青年跪下,說:「這是你們的爸爸,快叫爸爸!」兩位青年一時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但拗不過老婦又推又拉,只好勉強跪下來。事後兩個年輕人找星雲解釋,母親精神狀況早有問題,不好意思連累了大師。星雲自己當然可以體諒他們的苦衷,但當天目睹此景的人觀感如何,可想而知,也難怪會傳出一些是是非非。

還有一位中學老師,也是精神狀態有異,星雲講經時,常常拿著書信放在講台上。有人問她為何對大師如此冒犯,她說:「我要摘下天上的那片雲。」某一回,當星雲在等電梯的時候,那女子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竟走上前為星雲整理衣領。旁邊的人,剎時看得目瞪口呆,星雲更是一臉無奈,所幸弟子及時將她拉開。當場除了普門寺幾位護法居士知道內情,其他人看她一臉清秀,怎會想得到她精神不正常。

另有一次,佛光山一位多年的功德主忽然宣布不和佛光山來往了,細問之下,她說她在屏東聽一個女人說星雲要娶這個女人為第五位姨太大,她十分氣憤,宣布對佛光山不再支持。經過追查,發現那個女人原來是大慈育幼院的一位老師,行為操守有問題,院方怕影響育幼院院童,只工作了一星期就請她離開了。沒有想到她回到屏東,逢人就說大師要娶她作第五個姨太太,還十分洋洋得意。事實上她長得什麼樣子、姓何名誰,星雲全然不知,莫名其妙的背了黑鍋。

簡單是出家人的本分

自佛光山遠近馳名以來,有一些遊客上山觀光旅行,看見佛光山殿宇巍峨宏大,外觀光鮮亮麗,設備新穎現代,禁不住詫異:「一個廟竟然可以如此!」或是直覺地認為其「世俗化」、「商業化」。事實上,這些一般人看得見的部分,是為了給眾人歡喜方便,希望他們因而常來接近禮拜,這一半是星雲「前進的人生」;然而仔細觀察他個人日常起居,則會看到另一半「後退的人生」。

論衣,他常說:「簡單是出家人的本分。」終年四季總是那兩件土黃色長衫換著穿,冬天冷了,裡面再加件衛生衣或毛線衣。乍看腳下,在他左腳僧鞋面上有一條像蝶蛙一樣的「花紋」,約莫三、四公分長。仔細一瞧,原來是鞋面破了,由他一針一線親手縫補的整齊針腳。抬起腳,兩隻鞋的膠底各磨損了大半,露出麻布內墊,卻仍伴著他四處奔走。

論吃,如果不是目睹,恐怕很難相信,他從外面趕回來,手裏端著一碗白麵,在冷氣孔下吹涼,兩口吞下,又趕赴另一場開示去了。數十年歲月就這樣匆匆流逝。

若有機會和他一起用餐,既是福氣也是壓力。一方面他待客殷勤,頻頻布菜,不好意思不吃完,一筷接一筷,常「撐」到站不起來;另方面他自已吃得快、吃得少,只動前面一、兩樣菜,而且吃完一箸才下另一箸,絕見不到碗中有堆積未吃的菜餚。

外界較不清楚的是,星雲的父親是一位烹調素齋的高手,也許遺傳了這方面的天分,他發明的幾道拿手菜,如花生豆腐、蕃茄麵、皇帝豆麵、羅漢湯都是佛光山的「招牌菜」,也是典座必學的手藝。早年山上信徒如果忽然來得太多,廚房人手不夠時,他也會圍著圍裙在灶前幫忙炒麵。

其實他早日最愛的食物不過是一碗陽春麵,淋上一匙醬油麻油,或是開水泡飯配宜蘭豆腐乳。

論住,佛光山那麼大,他只在傳燈樓的走廊上隔了一間起居室,雖是六坪大斗室,但他「心中有事天地小,心中無事一床寬」,一晃眼就住了十幾年。直到兩年前,才搬進第二代住持心平和尚為孝敬他而蓋的「開山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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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法雲遊,「處處無家處處家」不論越洋飛機上,高速公路車子上,他都能恬靜入眠,反而是太豪華的居所,令他不自在。有一年去韓國演講,韓國的大和尚特別準備五星級飯店總統套房給他下榻,住一夜要新台幣數萬元。但他除了坐過一張椅子和掀起被單一角、捲曲睡了一夜之外,其他絲毫未動,主要是不習慣軒屋高床,也不忍破壞室內的乾淨整潔。

寧動千江水,不動道人心

從另外一面推想,星雲全球度眾、日理萬機,恐怕是道貌岸然,神聖不可侵犯的吧!然而由親近過他的人口中,卻描摩出一位和藹、親切,又不失童趣幽默的至性赤子。

作家姚琢奇曾於七十八年參加大陸弘法探親團,與星雲相處近一個月。他回憶道,在北京遊十三陵時,大師在門口買了一隻可以套在手上的玩具布偶貓熊,並利用三隻手指做出各種有趣的動作。他還把貓熊藏在袍袖中,不時拿出來與人打招呼,以博大家一笑。

團員中有好些是在家眾,平時葷素俱食,但一路安排的多為素食,對於某些無葷食全身乏力的人,確實不大好受。尤其大陸上有許多非常值得一嚐的美食,如果硬要守「清規」,豈不有白來一趟之憾。到了西安,在「地陪」的介紹下,知道有一家羊肉「泡饃」很有名,於是約了七位同好,叫了計程車,在陝西賓館門前準備出發。正要上車,巧遇大師和幾位法師回來,笑問:「怎麼,要出去吃東西?」答以要去嚐遠近馳名的「泡饃」,大師說:「要小心,如果不乾淨,還是在賓館讓大師博做比較安全。」第二天,賓館即安排了一桌葷菜,還有「泡饃」。此時大家心中有數,一定是大師體貼不慣素食的團員,特別交代賓館廚房,給大夥兒解饞的。

在這個凡事講求「專業」的時代,要作一位「高品質」的出家人,也必須處處格外用心。

由於他的細膩周到,是公認的最佳「知客」。帶人參觀一定先查看燈是否開了,路上是否有障礙物擋道。開會之前先檢查桌椅坐位安排,冷氣開了沒,茶水夠不夠,讓每個人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因「星雲法語」節目和大師共事三年多,華視導播陳泰談起這位長者敬業、負責的工作態度只有一句話:「一流的!」有一次陳導播想打出更好的燈光效果,用五千瓩的七支大燈照在他身上,三、四小時下來,旁邊弟子急得跳腳:「師父要烤焦了!」卻見大和尚端坐如常,還能面帶微笑。

雖是七十歲的人,星雲儘量保持一顆年輕、開放的心。為使徒眾會心接受,他對徒眾的教育常以身教代替言教。他平日舉止,如腳步、開門、拉抽屜,都避免干擾別人。自己身邊的事,也很少麻煩引人。除了自已剃頭、自已洗衣服,每次浴畢還隨即清洗浴缸,以免汙垢積久難除,連出國住旅館也不例外。即所謂「寧動千江水,不動道人心」。

他也非常用心了解年輕人的想法徒眾有要求儘量說「OK」,而不說「NO」;身為師父,很少用命令口氣喚人,弟子表現不如法,也不說傷年輕人自尊的話,只說:「如果我是你,這件事用另一種方式處理,也許會做得更好。」這就是「攻人之惡勿太嚴,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勿太高,要使其可從」的道理。

不同於刻板印象中的入定老憎,他喜歡快樂的氣氛,「快樂是室內的陽光」。星雲常鼓勵大家,世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為何要愁眉不展。而且巧妙比方:「快樂猶如香水,向人灑得多,自己也必沾上幾滴。」

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人情嫻熟,世故通達,所謂「一理通,萬理徹」,他常說做事可以失敗,做人不可失敗,除了會讀書和善良是不夠的,要能把「三間」--時間、空間、人間掌握到恰如其分,才能令人皆大歡喜。

讀通「生活」大書

在這個學歷至上、知識掛帥的社會,台塑企業董事長王永慶是一個打破高學歷迷思的成功典範,星雲則是另一個自修精進,而胸有三千界的好榜樣。

雖沒有拿過一張正式畢業證書,幾十年來,自修讀書就是他上的社會大學。即使再忙,晚上十一、二點回到寮房,捨不得就寢,一個人靜靜看幾頁書,是最大的享受。他早時常看「高僧傳」、柏楊的「資治通鑑」、武俠小說,對科幻小說也有胃納,報章、雜誌更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養料。

他常說,讀書是一件很快樂的事,要讀出趣味,讀出歡喜,而不是愈讀愈苦惱,應善知自己的性向來讀書,在社會上工作,講究的是「學力」而不是「學歷」。而且還要讀通「生活」、「人情」這本大書,才是真正會讀書的人。

縱使浸淫佛法五十餘年,星雲仍免不了寄居在一副也會生老病死的色身裡面,本著給人歡喜的信念,他從不提自己的健康問題。事實上,他多年的糖尿病,已連帶使眼睛受損,也影響記憶力,最近幾年連皮膚稍微受傷也不易癒合。

他自己不在意,某些教內教外人士卻認為這位與時間競跑的大和尚,總有跑不動的一天,也猜測若他真倒下,「地位可以取代,聲望不可取代」,佛光山這個龐大的體系又會產生何種變化呢?

面對這個疑問,他胸有成竹:「我並不怕死,死是非常自然的事,我們有信仰的人,不是不會死,而是面對死亡,會認識清楚,知道死亡不是結果,而是另一期生命的開始。我常以死亡比喻人要搬家,或換新衣。所謂生與死、死與生,是二而為一、一而為二,生固可喜,死又何足悲。」

「至於說我死後,佛光山怎麼辦,這不必掛念,我退位以來的佛光山不是很好嗎?佛光山已制度化,是一個清淨、和樂、法制的僧團,是由健全的組織集體領導,所以掛心者不必把佛光山和我的生死扯在一起。」

任由外界或褒或貶、或關心或猜疑,星雲對自已的評價早定--舉重若輕,隨緣自在七十載。就像香巖智閑禪師偈語所形容的:「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

星雲曾在日記中寫著:

心懷度眾慈悲願,

身似法海不繫舟;

問我平生何功德,

佛光普照五大洲。

誠如他所說,每個人都是自已命運的建築師。身為中興教運、以教為命的佛門弟子,星雲義無反顧地走出前進的人生;作為一個平凡卻不平凡的和尚,他表現出敦厚忘我後退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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