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聚焦中國,中國聚焦重慶
夜幕低垂的重慶,從朝天門乘坐「兩江遊」,是一覽嘉陵江注入長江、夜景璀璨的首選。
霓虹閃閃的遊船,將水面點綴得更加神秘和絢爛。兩岸華燈齊放,溫馨的燈火,瀰漫在每條回家的路上,還真有一點「小香港」的味道。
波光粼粼,由於街衢起伏,建築倒影在水中,顯得錯落有致,重慶是個拒絕一覽無遺的城市。
對很多台灣人來說,重慶是一個倍感親切的大陸城市。瓊瑤的《幾度夕陽紅》,鹿橋的《未央歌》,王藍的《藍與黑》,故事都發生在重慶,無數的四、五年級生,對書中描寫的西南聯大和沙坪壩,充滿了嚮往。對日抗戰時期,蔣介石領導的國民政府,也在重慶留下深刻印記。
時光來到21世紀,昔日的重慶,早已遠颺,今日的重慶,正在蛻變當中。
這個融合山城、霧都、火爐、軍工基地、長江三峽、碼頭文化和麻辣火鍋於一身的城市,現在正邁開大步前進,往更高的目標急行軍。
Amazing重慶,躋身中國四大城
若說此刻,全球聚焦中國,那麼,中國正聚焦重慶。做為一個內陸城市,重慶正以驚人的速度,在世界舞台上竄起。
美國知名的《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雜誌在2010年8月號發布「2010全球城市排名」,重慶與北京、香港、上海、深圳一齊被評選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65個大城市之一,是中國內陸唯一入榜的城市。
台灣電電公會今年公布的「大陸地區投資環境與風險調查」報告也指出,大陸1998個城市中,台商未來布局和最想投資的城市,重慶首度被列入前十強。
世界銀行最有遠見,早在2003年發布的《中國投資環境報告》就認為,重慶是中國發展最快的城市。在這份綜合排名中,重慶名列第5,僅次於上海、杭州、大連、江門。2010年4月,中國社科院發布《中國未來十年最具潛力城市報告》,重慶則居於中國第4,西部第1。
「西部之巔」重慶,2009年GDP為6528.72億人民幣,比2008年同期增長14.9%。同樣的一段時間,中國沿海各大城市卻要很吃力地「保八」。
外資蜂擁而至,增速連三年中國第一
還有更讓人驚奇的:連續9年,重慶的GDP增幅超過兩位數,增幅居於西部和全國前列。
「重慶是中國的明日樂園……,代表了世界的未來,」《外交政策》如此評述說。
若要看重慶受世界矚目的程度,還可聚焦於跨國企業與重慶的「親密程度」: 2010年9月24日,重慶江北機場,早上10點44分起,平均每隔一個鐘頭,就有一架私人專機徐徐降落。
頭一架「獵鷹900」,走下來的是香港瑞安集團董事長羅康瑞,一手打造上海新天地的企業家。第二架抵達的是全球最大水泥廠、來自法國的拉法基首席執行官樂峰(Bruno Lafont)。
之後陸續降落的專機裡,分別坐著惠普全球副總裁托德.布拉德利(Todd Bradley)、澳新銀行首席執行官邵銘高(Michael Smith)、法國蘇伊士環能集團首席執行官熱拉爾.梅斯特雷(Grard Mestrallet)、利寶互助保險總裁龍德維(David Long)。
他們全是重慶的「老朋友」,連續五年擔任重慶市長國際經濟顧問一職,這次專程從世界各地風塵僕僕趕到重慶,參加一年一度的盛事。就在同一天,其他奔赴重慶的世界500強「顧問」,還有16位。
自從2006年開始,每年一次的重慶市市長國際經濟顧問團年會(CMIA),就成為世界500強企業與重慶互通的橋樑。
CMIA每一年都會邀請20多家世界500強企業總裁或董事長,成為重慶市長的顧問,並於每年的9月下旬到重慶聚會,為重慶出謀劃策。
2010年,圍繞著超級大圓桌,顧問們給重慶提了62條建議,包括成立汽車金融特別區、公司債務交易平台、貨幣互換結算中心等提振經濟的點子,無不令人眼睛一亮。
在建言獻策的同時,跨國公司也加深了對重慶的認識和投資。譬如,澳新銀行將第一家中國分行設在重慶、拉法基瑞安重慶參天水泥廠也於今年正式投產。
截至2010年7月為止,已有159家世界500強企業入駐重慶。
這個深居長江上游的城市,如今可說是考察蜂擁而至,投資也蜂擁而至。 從數字來看,重慶直接利用外資由10億美元,增長到2010年的60億美元,增長速度連續多年為中國第一。
小農村如何變身國際大城
回溯數千年來的發展歷史,被三座大山包圍的重慶,山高地陡,田少地寡,在軍事上是易守難攻之地,但在經濟上就一直屈居四川的省會成都之後。
古代稱四川是天府之國、富饒之地,指的其實是成都,不是現在的直轄市重慶。
幸好長江與嘉陵江在重慶交會,美麗的三峽也在重慶境內,使重慶自古發展成為內陸最要要的河港,因此重慶的城市性格比起成都,更為堅毅與耐勞。
政策彎道超越,才取得發展優勢
直到近100年來,重慶才逐漸取得發展的優勢。
100年前,真正大西南的開埠就從重慶開始。西部第一個洋行、第一個洋學堂、第一個外資製造,都是在重慶。當時還設立了重慶海關,輻射整個大西南。
第二個發展契機,則在對日抗戰時期,重慶被視為易守難攻的大後方,1937年國民政府遷都重慶,同時也把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建設,全移到了重慶,至今仍留下大批的歷史遺址。
第三次則是1997年升格為直轄市。為了配合三峽工程,與安置上百萬幾乎大多數移民到重慶的三峽移民,必須一個可以跟中央直接合作、強而有力的地方政府。就這樣,重慶再次迎接了絕佳的發展契機。
但是直到多年前,對許多人而言,重慶還是「躲」在內陸,很少人知道它正在產生巨變。
台灣英業達董事長李詩欽就是最好的見證人。英業達早已到大陸投資多年,李詩欽卻從來沒有到過重慶,更遑論要去重慶投資,直到2008年客戶惠普決定投資重慶。
英業達原來想在上海浦東之外再造第二個生產基地,兩個考慮的地方,一是福建福州,因為附近有港口,到歐洲可以省三天海運時間;要不就到安徽合肥,離上海較近。「重慶離上海太遠了,我們沒有注意到重慶發展的那麼快,但是我們的客戶惠普注意到了,」李詩欽說。
2008年第一次到重慶,李詩欽看到了兩江交會的氣勢,當時也已有60幾層的的高樓大廈,具備了國際大城市的雛形,不會落後上海太多。
英業達緊跟著惠普的腳步,很快就決定設廠重慶,2009年12月簽約建廠,2010年2月就動土,2010年11月底即將試產,以最快速度落腳重慶。
中央大利多,設立2保稅區和兩江新區
近幾年突然受到中外矚目,主要是一連串的政策,讓重慶得以「彎道超越」。
不少人形容,為了讓重慶做為西部大開發(參考新聞小辭典)的支撐點,過去多年來中國中央對重慶,可說像個聖誕老公公發禮物般,不斷釋出各種優惠措施,讓人不被吸引也難。
先是2007年,重慶成為國家統籌城鄉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並設立兩路寸灘保稅港區。這是中國第一個內陸保稅港區,也是第一個「水港+空港」雙功能的保稅港區。
緊接著設立了西永綜合保稅區,規劃成為中國面積最大的保稅區,也讓重慶成為中國唯一擁有兩個保稅區的城市。
最為石破天驚的,是2010年6月18日,中國國務院批准重慶成立「兩江新區」,成為中國第三個國家級新區,與上海浦東新區、天津濱海新區同等重要。 什麼叫新區?李詩欽說:「就是過去沒做過的,可以在新區啟動。」
就像兩江新區開發投資集團副總裁彭渝西形容,「國務院給我們就是最大的資源,就是把全球目光都集中到這裡,其他地方有的優惠,兩江統統可以有,既可以享受上海浦東的,又可以享受天津濱海的,還可以享受西部大開發政策,例如其他地方營業稅25%;我們15%;若是科技型產業只要10%……,」諸多誘因說也說不完。
兩江新區的正式掛牌,也標誌著重慶在中國「西部大開發」的戰略中,確定占有龍頭的地位。
「世博之後,看重慶兩江」這一句話,也因此開始在國際社會上發酵。
《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今日工業》、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國際知名媒體,就在最近幾個月對重慶進行了史無前例的密集報導,焦點皆是剛掛牌成立不久的兩江新區。
從此之後,重慶不再只是中國的重慶,已經變成世界的重慶。
據悉,光是近幾個月來到兩江新區考察、洽談投資的企業已超過千家。
兩江開發投資集團總裁陳建偉說,近三個月來造訪兩江新區的企業,光世界500強就有7家,中國500強就有5家。
五個重慶計畫,內陸城市迎向國際 政策推得這麼「用力」,顯示了重慶的影響力,已被提升到「牽動中國命脈」的制高點。
「未來30年,中國的改革開放往何處走?」重慶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徐強,給了一個答案:「重慶,擔任著重要的示範。」 重慶是中國最年輕,也是最獨特的直轄市。面積8萬2400平方公里,大約是2.28個台灣那麼大,同時也是全球最大的城市,比奧地利還大。
只是做為一個城市,重慶還是很不一樣。
目前人口3257萬人,總數近乎整個加拿大,但將近3∕4是屬於農村人口,使得重慶更像是一個「農村直轄市」,和另兩個直轄市北京、上海的城市性格很不同。
因此重慶是個大城市,但也是個大農村、大水庫。一走出中心城區,往往便是大片的農村。
這種情況,和整個大中國相似。全中國有7億2000多萬農民,占中國人口總數54%以上,城鄉差距矛盾突出。
重慶既然是中國的縮影,因此能不能妥善解決城鄉差距的問題,對整個中國的意義重大。
那個重慶又是怎麼迎接絕佳的新發展契機,以及嚴峻的城鄉統籌新挑戰呢?
2007年到任的前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扮演著重要角色。他提出了「五個重慶」的城市發展目標,也規劃打造重慶「做內陸最開放的城市」。
薄熙來的中心思想是,重慶不靠海、不沿邊,對外開放有客觀難度;但也正因為重慶不靠海、不沿邊,要躋身於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市場,對外開放顯得更為重要。
「重慶深處內陸,有一種自卑,」重慶社科院區域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李勇則是分析說:「所謂的內陸開放,是要重慶睜大眼睛看世界。」 圍繞著「內陸開放高地」,重慶開始轟轟烈烈建設「物流大通道」,要透過便捷的交通,與全世界連結。把過去的劣勢,一下子扭轉為優勢。
投資基礎建設,對外一江兩翼三洋 在以往,成都和西安總是和重慶爭著做中國西部的樞紐,而重慶透過基礎建設的大量投資,未來就可能會把兩個競爭城市甩在身後。
「中國要做一場百年大戲,只會選同時擁有水、陸、空的重慶,」拓墣產業研究所上海總經理李大衛分析說。 李大衛口中的這場百年大戲,開始粉墨登場。
15億美元(約新台幣463.5億元),投入輕軌建設;200億人民幣(約新台幣960億元),要興建中國西部最大的江北機場,從目前的雙跑道,增加到四跑道;800億人民幣(約新台幣3840億元),目標是要建成西部密度最高的高速公路網;1300億人民幣(約新台幣6240億元),則要打通「往西走到歐洲,往南走到緬甸」的跨國鐵路。
此外,位居大陸中心樞紐的重慶,更是大陸官方核定的八大鐵路交匯城市。
就像打水漂,速度夠快,石塊就能在水面上漂起來。預計在2015年,水陸空「無縫連接」之後,重慶將建成「一江兩翼三洋」的對外貿易通道。
一江,指的是長江黃金水道;兩翼,指的是西北翼和西南翼的兩條跨國鐵路。透過一江和兩翼,重慶便能通往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三洋。 舉例來說,目前貨物火車從重慶出發要50小時才到深圳鹽田港,未來將縮減到只要24小時。再從鹽田港轉往歐洲,全程可比上海快2到3天。
而正在積極建設的歐亞鐵路,從重慶出發,經過六國到阿姆斯特丹,只要14天,比上海快半個月。過去認為很遠的重慶,以後搭乘高鐵,10小時可到上海。
效法新加坡,做內陸金融結算中心
除了建設交通連向全世界之外,重慶還希望成為國際金融中心。乍聽之下,有點匪夷所思,但仔細研究過後,卻又覺得不是不可行。
重慶要建設的金融中心,是哪一類呢?「我們要努力學習借鑒新加坡,成為國際結算類的金融中心,」重慶市長黃奇帆說。 所謂的金融中心,大致可歸納為三類,一是行政總部集聚的金融中心,譬如北京;一是要素市場集聚的金融中心,譬如上海,聚集了股票市場、外匯市場、期貨市場、黃金市場等。
三是結算型的金融中心,比方新加坡,一年有1兆多美元的金融結算額,主要是依靠市場服務而取得的中心地位。
重慶要當金融中心的想法,大體上就是以結算為主體的「中國內陸金融中心」。
第一個被重慶這個想法說動的跨國企業,是惠普。
「惠普已經把亞太結算中心從新加坡搬到重慶,」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重慶會長鄒小平說,未來惠普每年有超過1000億美元,在重慶結算,將帶來龐大的資金流。
另外,PayPal這家全球網路支付工具公司,也已於2010年9月來到重慶,設立電子商務國際結算中心。
戶籍大改革,300萬農民變身城市人
為了打造內陸國際級的新城市,重慶今年還做了一件大事——發動了中國規模最大的戶籍制度改革,引農民工進城。
中國將公民分為農業戶口與非農業戶口,升學、就業、社會保障、居住等,都與戶口掛鉤,而且兩類戶口有差別待遇。
重慶若想要崛起,為數眾多的農民,自然變成了它的某些困難。雖然中國是全世界限制人口流動最嚴格的國家之一,然而重慶卻能首先突破規定,先於北京、上海,舉起戶籍改革的旗幟。 重慶的戶籍改革,有所謂的「科學三部曲」。
首先,從2010年8月起,重慶要陸續將300萬農民變成「城裡人」,進城的農民需放棄宅基地(即自用住宅),政府收回宅基地後,以地票形式公開拍賣,部分收入補貼給農民。目前,一畝地已能拍賣到14萬多人民幣。 其次,十年重慶要建4000萬平方公尺的公租屋,解決進城農民的居住問題。
建設IT產業聚落,為進城的農民提供就業機會
第三,加快建設IT產業聚落,已經落腳重慶的惠普、富士康、英業達等企業,正在積極建廠,以便為進城的農民提供足夠的就業崗位。 這對於擁有2400萬農民、基礎薄弱的重慶而言,正是把負擔巧妙地變成契機,讓城市更健康地發展。
李勇比喻說,重慶的城市人口太少,農民太多,城市人口若是小馬,重慶要發展,就會像是「小馬拉大車」。「現在把小馬變大馬,就可以成為經濟增長的發動機,」李勇說。
浸淫重慶多年的台商簡國釧,也相當讚賞這種城鄉統籌的方法:「收了阡陌,能提高農田的規模耕種效益,農民進城,則可以增加城市的消費力,又能解決農民出外打工的困境。」
魄力十足的重慶,最近更推出「三進三同結窮親戚」,規定把一定級別的官員,都必須下鄉去,讓他們「進基層、進村子、進農戶」,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並且每個幹部都必須「認養」農民。
截至目前為止,由前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帶頭「三進三同」29萬名各單位幹部,總共結下了48.2萬戶農民親戚。
好比是守護天使,官員們捲起袖子幫「親戚們」種田收割,放露天電影提供娛樂,過節時給紅包,要是結的親戚家境貧困,還得自掏腰包贊助。
打造7大產業,創造新重慶模式
未來的五年,重慶將持續內陸開放,持續城鄉統籌,並成為中國的「創業之都」。
備受矚目、集中全力打造的「6+1」產業,指的是做中國大陸第一的汽機車業、做西部第一的裝配製造業,以及新能源、新材料,還有亞洲最大的筆電基地和化工業。最後的「+1」,則是食品與紡織業。 從眾多的創新和創造,看得出來重慶「拒當二手城市」——不再被動接收東部不要的東西,或是承受沿海剩餘的經濟發展,而是希望打造自成一格、氣象萬千的「重慶模式」。
一直參與制定重慶政策的徐強指出,其實重慶正在為中國未來的改革開路。 「有一句話說,如果西北把新疆的問題解決好了,西南把重慶的問題解決好了,西部大開發就算有了重大的突破。」
徐強指出,長期以來,大家都說中國的發展是因為有很多的人口,經濟學家稱之為「人口紅利」。
但是這麼多年來,人口紅利漸漸消失了,現在重慶正希望透過改革,創造「制度紅利」。
包括戶籍改革、成立土地交易所等,便是希望把很多出去打工的農民工、學生和白領吸引回重慶,提高勞動力的數量和質量,為未來的產業奠基。 自古以來重慶就是霧都,整座山城經常壟罩在朦朦朧朧中,入夜華燈初上後,卻是愈夜愈美麗。來到當地著名的夜景觀察點,南山一棵樹,眼前兩江交會處,一座入夜後燈火通明的渝中半島盡收眼底。
是的,重慶正準備發展為內陸的國際大都市。未來,且看它如何展翅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