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吃甜筒,喝可口可樂,我不認為就表示他們比上一代軟化了;在過去幾次戰爭的表現,年輕人讓我覺得驕傲。」一個上校退伍的老兵,得意地誇讚新一代。
瞭解以色列軍人的傳統。不難體會為什麼這位身經幾次死亡考驗的老兵,對年輕人這麼有信心。
到前線基地走一遭,最容易感覺到的,是分不清那個是軍官,那個是士兵,他們穿一樣的制服,吃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挖壕溝),軍官甚至沒有自己的辦公室。
如果說軍官是軍隊的靈魂,「跟著我」就是以色列軍官中,最重要的以身作則傳統,獨眼將軍戴陽(Moshe Dayan)說過,軍官不是「指揮」士兵上前線,而是身先士卒「帶」著他們上戰場。
在歷次戰爭中,猶太坦克車隊中間最前方的,幾乎一定是指揮官(甚至高至旅長),他們有時還掀開車蓋,好讓弟兄看得見;機隊的最前方,一定是中隊長;陸軍作戰部隊更是如此。
一九八一年,以色列決定炸掉伊拉克的核能基地,建議送給參謀總長,他認為實在太危險,必須超低飛行穿越三個阿拉伯國家。
信任有增無減
結果一位將軍決定自己先親自升空演習,參加夜間試飛,試探計畫可行性,隔天,那座核電廠及核能研究基地,就被炸掉了。
以身作則的軍隊文叱下,每經歷一次戰役,士兵對軍官的信任,只有一次比一次增加,軍官進攻時在最前面,退防時在最後面,這種傳統也導致另一個特點--色列軍官的死亡率,普遍比士兵高四倍左右,國際間的軍官戰鬥傷亡率是一0%,在這裡是二0%。
維繫傳統的動力之一來自升遷制度。以色列不相信軍校的學院派理論,要升遷,必須是最好的(包括盡責、勇敢、有判斷力……等)。每一個以色列將軍,最初都是表現傑出,從小兵中被挑選,逐級做起。
戰爭是每一個猶太男人,都可以預期的事。世界上少有一個國家像以色列一樣,在長達三十年的後備役期間,一定會參與一次以上的戰爭,有時甚至三代同赴戰場。
在這樣殘酷的事實下,要做到將士用命,除了靠軍官以身作則外,團隊精神更是以寡擊眾的必要條件。
從受訓的第一天,每個士兵都有自己的槍,這把槍從此是他的。受訓期,人抱著槍睡覺,形影不離;在沒有時間浪費於繁文縟節的以色列,槍擦得乾不乾淨最重要,靴子是否發亮,衣服扣子有沒有扣好,官兵都不在乎。
機器、設備與軍人的結合不僅於此。在換防的時候,所有的人,帶著所有的裝備一起走。
永不遭遺棄
即使在馬路上,也可以看到軍人的佩槍有「個性化」設計,或是多條繩子,多塊膠布,都是長年累月使用經驗,私人加上去的「附件」,讓機具成為最順手的狀況。
人跟人的關係,更比機器親密。從軍服役那天,你的坦克兄弟、連上同袍、工程部隊同伴,就永遠在同一單位,從此到五十五歲解除後備役,都是同樣的臉孔。軍人的默契就是這樣培養出來;連帶地,這些人的家庭,也變成一家人一樣。
這個厚實的人際關係,是一道互相扶持的安全網,幫助這個社會承受外人無法想像的壓力。
行軍,是軍人訓練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課。他們用雙腿,走過四十年來大小戰役的遺址,實地學習作戰經驗、技巧,到最有象徵意義的地點宣誓。
行走時,一起出發,必定一起到達,沒有一個人可以先結束。有人中暑、受傷,必須由弟兄背負。不容許任何人因為技不如人、運氣不好,被甩在後面。
全世界的猶太人只有一千六百萬,比台灣的中國人還少。他們因此寶貝每一個生命。「這當然對士氣有幫助,你永遠不壞疑同伴會遺棄你。」一個老兵分析。
從新聞報導中,常可以看到以色列願意用幾十個恐怖分子,換一個俘虜。在戰場上,他們絕不留下弟兄的屍體。只有在死傷慘烈的贖罪日戰爭中,他們沒有做到這點,因為有的作戰單位,全都陣亡;或者因為要拿回屍體,會導致更多傷亡。
軍官和士兵接受訓練後,勇敢、主動,是最起碼的軍人本色。一九七三年的贖罪日戰爭,連戴陽將軍都認為要退防到更小的範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這些士兵卻當機立斷,反而一往直前。
戈蘭高地是主戰場之一,一支坦克旅Barak,以六十輛坦克對抗敘利亞的六百輛,打到第二天,Barak坦克旅的指揮官,已死傷九成,只有一個副指揮官和排指揮官還能運作。但他們苦戰到底,不但守住高地,甚至等到援兵來臨,趁勝追擊;打進敘利亞境內,直逼首都大馬士革。
身先士卒的特權
獨眼將軍戴陽,對塑造以色列軍人有主導的地位,是他堅持軍官必須同時是身先士卒的作戰領袖(他曾以將軍身分與部下一起跳傘演習)。但以色列軍人最早的典型,則是在建國前,就已隱然成形。
當時以色列政府尚未成立,並沒有統一的正規軍。在幾個游擊隊般的軍種中,有一支叫帕馬哥(Palmach),這支隊伍以強捍、精銳聞名,成員六千,成為後來國防軍的主力。
這群人政治、知識水準和自律一樣高,拒絕在經濟困頓的時代吃「閒飯」。他們平日在集體農場幹活,所有的人一起下田、煮飯。指揮官唯一的「特權」,就是在作戰時指揮軍伍,身先士卒。
這種混合自我要求的情操和優異的戰績,使軍人在以色列地位非常崇高。猶太人不會輕易忘記這些英雄。在最近的民意調查中,空軍飛行員是年輕人第二個志願(次於從商),國會議員、醫生、律師和教授,遠在其後,到目前為止,以色列歷任總理,極少不是軍人出身(除梅爾夫人)。
服役,不是被迫,更不是去混日子,根據民意謂查,八成以上的年輕人(服役前一年的高中生),都認為把服役做成功,是件重要的事;即使不強迫服役,也有七成五的人會自顧參軍,役期不變;另一成五也願意接受較短的役期。
高參與感是這個社會很大的特色,過去戰爭爆發,有些報到地的報到率竟然超過百分之百。因為許多已經退役,或者已經移民外國的猶太人,也趕來報到。這不是因為他們是戰爭狂、喜歡殺敵的成就感;十之八九,他們的動機是為了家庭、國家的生存。
知道為什麼而戰
一位老人回憶,他在六日戰爭時帶領一個作戰部隊,由於作戰地點離家不遠,他於是回家向親人這別。他說:「當我跟他們說再見,看到能們的臉,我心裡非常清楚我是為什麼要打仗。」
每當十八歲的青年受征召時,做母親的習慣以蘋果或三明治相送。相傳,這跟亞伯拉罕受上帝試探,獻子為祭禮的典故有闢。最後上帝表示只是試探,亞伯拉罕於是以羔羊代子;猶太母親以蘋果代羔羊,無非是希望兒子平安。
為家園平安而服役,切切實實的正是以色列戰力的真正來源。